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孟氏的眼神阴毒地射向夏蝉，夏蝉一个哆嗦差点就跪下了。

  她也是满脸慌张，明明递给老道士的纸条上写的应该是九姑娘的八字，怎么现在变成五姑娘的了？

  难道是那道士临时倒戈？可看他的样子竟然像是半点不知情，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夏蝉苦思冥想，忽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冯葭身边站着的翠钗。

  方才在廊下翠钗撞了她一下，还把杯子里的水都泼在她身上，只有她近了自己的身，纸条一定是那个时候被翠钗调包的！

  夏蝉震怒道：“是你……”

  冯葭淡淡一笑，把翠钗挡在身后：“看来母亲身边的丫鬟是有话要说？”

  “是她，是翠钗……”

  “夏蝉！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还是说你身为云瑶姐姐的贴身女婢，也想为主子求情？”冯葭道。

  “我没有要求情，我只是……”

  冯葭唇边泛冷：“只是什么？夏蝉，你可想好了再说，若是有半点虚言，父亲不会饶过你的，这件事关乎我和云瑶姐姐两个人，若是你说的真的那便罢了，若是你想妄图用只言片语便污蔑谋害主子，又没有证据的话，刘嬷嬷就是你的下场！”

  刘嬷嬷……

  听说刘嬷嬷因为受不了苛刑在牢狱里畏罪自杀了，死后尸体吊在城墙上挂了三日，眼睛都被乌鸦叼走了。

  而刘嬷嬷唯一的女儿小诗，因为刘嬷嬷被牵连，被丞相爷用了鞭刑后扔去了乞丐窝，现在怕也是凶多吉少。

  她还有双亲弟弟，她不能连累她们！

  而且她也根本没有证据！

  大夫人让她把纸条给老道士看一眼，便毁尸灭迹，证据早就被她悄悄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给烧了！

  若是说出实情，她便是帮着大夫人谋害九姑娘的罪奴，她死不要紧，可她的家人不能因为她死！

  若是不说，最多事后就是被大夫人呵斥一顿，最坏最坏就是被赶出府去，不会连累家人。

  夏蝉的眼睛逐渐清明，衣袖里她狠狠掐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害怕而走音：“奴婢没有什么想说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氏愕然。

  冯葭淡淡道：“父亲，既然母亲已经再无争辩，而道长也说了大妖是云瑶姐姐，那为了阖府安宁，父亲，请您下令，用那化灾的破解之法吧！”

  化解之法便是要活活烧死谢云瑶。

  “不要！父亲！”谢云瑶吓得浑身哆嗦，美丽的脸因为惊恐而微微扭曲，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圣洁的粉色裙摆没入泥土里，就像是被人从云端拽进地狱的仙子。

  “父亲！瑶儿不是什么妖孽！瑶儿从来没有害过人！是那个道士胡言乱语的！”

  “你可不要攀咬！”

  老道士立刻跳起来，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是他知道今天这场局面应当是自己办砸了，可是办砸最多就是领不到赏银，可若是他现在承认是大夫人背后教唆，陷害那个九姑娘，那就是要被压往刑狱大牢拔舌头的重罪了！

  孰轻孰重他自然是掂量得清。

  “他就是个骗子！父亲！母亲！你们相信瑶儿！”谢云瑶指着老道长，哭得梨花带雨，谢乾的眼里终归带了一丝不忍。

  而那一丝不忍的情绪，正被孟氏看在眼里。

  这一刻，孟氏心底的慌张一扫而空。

  是啊，就算这个谢兰昭技高一筹又怎样？就算这局她输了又怎么样？

  瑶瑶是她和谢乾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宝贝，细心栽培的女儿，是谢乾倾注了无数心血指望送进那人后宫，为他铺路的利器！

  谢兰昭那个卑贱的庶女，怎么能和她的爱女云瑶相提并论？

  就算谢乾再冷血无情，瑶瑶的价值摆在那里，孟氏认定，自己的夫君绝对不会像之前冷眼看待谢兰昭一样，看着瑶瑶烧死而无动于衷！

  事实上，谢乾的确舍不得。

  谢云瑶已经十七了，家世、样貌、学问都是一等一的，她就像一只谢乾亲手捏制，上釉，并在上面勾勒素雅图案的白瓷花瓶一样，眼看着就要成型，却让他现场打碎。

  她是他最好的作品，让他怎么狠得下心？

  谢云瑶看出了父亲的犹豫，心知现在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了，她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父亲对她的爱。

  她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渗血了也顾不上。

  她要赌，赌父亲绝对不会像对待谢兰昭那个庶女一样厌弃她！

  谢姝白这时候从人群里走出来，与谢云瑶并排跪着，泪水滚滚而落：“父亲，您忘了吗，瑶妹妹十岁那年因为风寒差点丢了半条命，是父亲背着瑶妹妹连夜送到了太医署。”

  “姝白记得很清楚，瑶妹妹因为病情加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父亲心疼，也陪着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还有十三岁那年……”

  “父亲！您要当众偏私吗！”

  谢姝白的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望向旁边的冯葭。

  谢云瑶也浑身一怔，一时间竟然忘了动作，她怎么敢！

  “孽畜！你竟然敢如此跟你父亲说话！”孟氏气得直哆嗦。

  冯葭的背挺得直直的，眼神如炬：“父亲，我知道你疼爱云瑶姐姐，不仅仅是因为云瑶姐姐是你的嫡女，更因为她从小长在父亲身边，父亲给了她那么多的关爱和疼爱，所以舍不得，可是父亲有没有想过，那些疼爱和关爱原本是属于昭儿的！却因为母亲的一己之私让我替云瑶姐姐去石城受苦！父亲！原本陪在你身边的女儿应该是我啊！”

  谢乾眼眸微微震动。

  谢云瑶脸色阵阵发白，孟氏咬碎了银牙，此刻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谢姝白则暗暗心惊，明明已经快要扭转局势，可谢兰昭的三言两语却又回到了原点。

  “云瑶姐姐，你这样也太自私了，九姐姐知道自己是妖孽时都能够坦然赴死，可是云瑶姐姐却一直求着大伯让她为难，难道云瑶姐姐一点心都没有吗？眼看着自己的命格害了亲弟弟，害了祖母，还要为了自己的命来害我和袭衣姐姐吗？”这个局势已经很明了了，谢常蓉站出来火上浇油道，在她眼里，不论是谢兰昭亦或者是大房、四房，任何一个人倒霉她都开心。

  谢云瑶的身上阵阵发冷，背脊处冒出的冷汗把衣衫都打湿了，可她面对谢常蓉的话只是紧咬下唇，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她只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花朵，父亲教她书法才学，母亲教她驭夫之术，在谢府里有父母庇护，有四姐撑腰，她只要容貌美丽，才学斐然就可以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教过她如何在波谲云诡的后宅里生存。

  看着谢云瑶的这副模样，谢乾的最后一丝不忍也褪色得一干二净，这样的女儿就算送入那人的后宫又怎样，结局都是个死字。

  冯葭勾了勾唇，若说刚刚自己那些话只是逼谢乾公平，那谢云瑶现在的表现才是压死她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局，孟氏不是输在自己留有纰漏让她有机可乘，而是输在高估了谢乾对谢云瑶的疼爱。

  那么受宠的谢司彦都能在一瞬间被谢乾厌弃，何况谢云瑶这个生养下来就是为兄弟们铺路的棋子呢？

  这一局，她赢定了！

  但她不仅要赢，她还要完胜，要孟氏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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