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范家姑爷辛稹辛公子么？”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下人来到辛稹下榻的客栈处，十分恭敬地与辛稹道。

    而此时辛稹进城没有多久，才刚刚办理入住都没有超过一刻钟，这范府管家便到了。

    辛稹有些诧异于范氏在京城的能耐，点头道：“是我。”

    管家立马致歉道：“城门等候的下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是错过了辛公子，否则早城门口便该迎接上了，不至于让姑爷您到这边来折腾，姑爷，不如收拾一下，一起去范老爷府上住着吧。”

    辛稹知道这所谓范老爷，便是范祭酒亲大哥范亓，当朝礼部侍郎，亦是今科的主考官。

    辛稹道：“侍郎乃是今科主考，我是今科考生，上门去住着，恐怕要招人口舌。”

    管家只是一个试探，这个试探令他十分满意，点点头道：“说的也是，那就辛苦姑爷暂且在这里栖身了，等发榜后，再请姑爷去府上做客。”

    管家随即取出报名参考等凭证，道：“这些是进考场的凭证，姑爷请收好，到时候请准时参加考试。”

    辛稹谢过这管家，随后管家便带着人离去。

    封三娘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低声在辛稹耳边道：“公子，这范家大老爷看来没有将咱们放眼里啊。”

    辛稹笑着看了一下封三娘道：“这些你也懂？”

    封三娘笑道：“三娘虽是狐类，我们封氏狐族虽比不上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和青丘氏这四大上古狐族，但封氏狐族却也是狐族中的名门望族。

    与上古四大狐族相比，我们虽然差得多，但我们与人类杂居，于人情世故上，我们还是颇有涉猎的。”

    辛稹哦了一声道：“那你分析一下这管家哪里不对劲。”

    封三娘道：“这管家看似恭敬，但实则处处自矜。

    他既然能够找到咱们这里，说明他对咱们的行踪早有把握，怎么可能在我们入城门时候没有接到，反而在客栈这里找到？

    这要不是在炫耀范氏的能耐，要么便是给一個下马威，便是告诉咱们，你虽是范氏姑爷，但也没有什么，希望你自重。

    其次是邀请咱们去府上居住，那管家亦是在试探，若是公子立马答应去，那管家想必也是要找借口推辞的。

    您看，他若是有心，必然会继续邀请，也不可能将准考凭证放在身上，分明没有请咱们去府上的心思。

    另外，这管家说了一些话，可有一句是范老爷帮忙带的？一句也没有，说明那范老爷对公子您重视程度不高。

    妾身能够看出来的东西便这么多了，公子您觉得有没有道理？”

    辛稹登时对这小狐狸刮目相看起来，就这七巧玲珑心，一般人精都是及不上的，便看看目瞪口呆的辛齐便可见一斑。

    辛齐心下十分沮丧，他一向被人夸耀眼里有活，左右逢源，但在石佛寺被一个小沙弥给比下去，现在又被一个少女给比下去，这对他来说，是何等奇耻大辱啊！

    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多看多学少说，嗯，还要好好地跟着少爷读书！

    少爷经常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呸，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辛稹笑道：“很厉害，有你在身边，的确是对我帮助良多，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封氏狐这般了不得，你为何自甘妾侍，我这边可给不了伱什么？”

    封三娘看了一下辛齐，辛稹道：“辛齐是我心腹，我们说话不用背着他。”

    封三娘低声道：“范祭酒说您中进士后会去道录司任职，等您当上道正，可以给我建神庙享香火。”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

    既然有所求，那倒是值得信任。

    ……

    范府。

    书房。

    礼部侍郎范亓低着头在写字，桌子前方是躬身的管家，管家将今日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判断尽皆与范亓解说了一番，范亓好久一会才抬头搁笔，脸色冷峻看着管家，道：“就这般吧，他有能力考上进士便考，考不上进士老夫也不会出手。”

    管家迟疑了一下道：“二老爷那边？”

    范亓哼了一声道：“老二做事历来不靠谱，十一娘我本想着在京中给他找一个良配，就算是不找什么世家大族，但至少也要找一个青年才俊，他倒好，找了这么个货色，还想要我出手让他中进士，未免想得太多！”

    管家顿时不敢多说了，点头称是。

    范亓余怒未消，道：“老二自己若是长进点，至于去当一个小小的祭酒，现在还擅自将十一娘许配出去，这不是瞎胡闹是什么！

    罢了，婚配之事他既然许了，便没有悔婚的必要，但要老夫出手却是不能，他有能力老夫不会贬谪他，他若是没有能力，便回去好好继续读书！”

    管家明白自家老爷的性子，点头道：“老爷说的是，那道录司那边需不需要先提前打点一下，道录司那边咱们不太好插手，想要一个空缺，需得提前筹谋才行，若是等到科考之后，恐怕就不好安排了。”

    范亓摆摆手道：“不管这个，还是那个道理，他有能力，自然可以靠自己，没有能力，我是不会出手的。

    道录司本是十分敏感的衙门，文官插手历来是大忌，到时候道录司自然有选拔，他有心去，给他报个名便是，有能力自然能够选拔上，没有能力，就算我推他进去了，又有什么用？”

    “明白了。”管家袖手。

    ……

    范府管家走后，客栈中又来了人，却是皇城锦衣卫来找辛稹，倒是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来给封三娘登记了一下妖籍，确认是辛稹手下的妖精，给登记造册。

    临走前锦衣卫小队队长警告辛稹道：“须得管教好你的家妖，若是跑出去作怪，伤了人命，这妖精固然要被处死，但你的责任亦是要追究的，若是严重的，不仅要革去你的功名，甚至还要坐牢，若是发生重大惨案，甚至会牵扯你的家族！”

    辛稹自是从善如流。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个世界里，人与妖精的关系竟然这般密切，人类不仅可以正大光明的收容妖精，官府对其还呈包容的态度，倒是十分出乎意料的。

    封三娘对此倒是十分了解，道：“这个亦是许久之前便有的传统，朝廷本就是代表天庭治理人间，人间本来便存在人、妖、鬼、怪、魔，天庭仙人、神人谁没有坐骑、谁没有几个妖魔鬼怪驱使？

    朝廷沿袭天庭之风气，自然对此没有什么抵触，但朝廷对此管控也是颇为严格，尤其是对收容妖魔鬼怪的标准是颇为苛刻的。

    要么你得是朝廷官员，要么你得有举人身份，要么你是大传承的弟子，一般人是没有资格收容妖魔鬼怪的。”

    辛稹点点头，有些好奇道：“那这些被收容的妖魔鬼怪，它们愿意成为人类的手下么？”

    封三娘道：“看情况吧，便如同咱们这样的，妾身肯定是愿意的，以后您走上高位，妾身肯定会有所收益。

    而有些则是被强迫的，比如说大传承的弟子，往往会使用强大的力量迫使一些妖魔鬼怪成为他们的扈从。

    有些官员则是利用权势，使得一些强大的妖怪成为他们的扈从。

    不过这种方式是有后患的，被强迫的妖怪总是有怒气，若是寻到机会，总是难免反噬。

    但人类很是狡猾，他们会寻找一些有所牵挂的妖怪，将它们的子孙或者在乎的东西作为质子，强迫他们服从命令。

    但是最多的还是一些家生妖，一些世家会豢养妖怪，妖怪生下来的子嗣亦会加以培养，这些家生妖对世家的认可度很高，甚至会为了家族的名誉而死战，这种是最值得信任的。”

    辛稹不由得惊叹，这些事情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辛家果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否则不至于连这些都没有听说过。

    封三娘道：“公子倒是无须在意这些，其实有能力有机会收容的人以及大家族还是极少的，举人何其多，但能够收容的又有几个，官员更多，但有妖类作为扈从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个并非是主流。”

    辛稹若有所思，道：“所以，有妖精作为扈从的，不是世家子便是大传承弟子，举人以及官员身份不过是一个入门标准，能够收妖魔鬼怪作为扈从的也不多？”

    封三娘笑道：“那是自然，妖魔鬼怪毕竟有强大的力量以及各种诡异的手段，人类对于这些妖魔鬼怪来说太孱弱了。

    所以要么是世家大族，身后的力量无比强大，可以震慑住这些妖怪，要么本身就是修行者，可以压服妖魔鬼怪。

    而官员收容妖魔鬼怪，除非到了某些位置，一般官员也没有能耐收容。

    至于举人能够收容的其实是很少的，除非是世家大族里的举人，若是寒门出身或者是普通百姓出身的举人，如何敢那么自大去与妖魔鬼怪接触，不被吃掉就算是幸运了。”

    辛稹会心一笑，归根结底还是得有力量慑服，无论是靠背景还是自身，都得有强大的力量，否则不仅不是助力，还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如此说来，有你在我身边，这走出去，还是大大的有面子了？”辛稹斜睨封三娘。

    封三娘抿嘴一笑道：“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加上妾身随侍在旁，旁人见了肯定得认为公子是世家子。”

    辛稹哑然失笑。

    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越是深入了解这个世界，越是发现看似乱糟糟的世界，其实却是乱中有序，内里阶级森严，而且秩序亦是井然。

    就他现在所知，朝廷有锦衣卫、道录司管制妖魔鬼怪等异类，管控亦是十分严格，至于民间妖魔鬼怪横行，大约是皇权不下乡的另一种表达。

    而民间亦有传承大势力，比如说道教有龙虎山、茅山、三清山以及崂山四大传承，狐族亦有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和青丘氏等四大上古狐族。

    至于其他的族群，肯定亦有诸多的传承，这些传承都在为世间的稳定做贡献。

    这就是乱中有序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不危险，相反，这个世界更加危险了。

    这么多的大传承，意味着高手众多，朝廷也好，传承也好，都只是为了维持大局稳定，但大局之下，必然都在争夺各种资源。

    因此表面上肯定是稳定的，但水面之下，各种弱肉强食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

    相比起这些，那些横行的妖魔鬼怪好像也没有那么危险了，因为在那些大鳄的眼中，那些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收割的资源罢了。

    得知这些事情，辛稹不仅没有心生畏惧，反而心下跃跃欲试。

    这样才有意思啊！

    前几世在武侠世界里打滚，无敌太寂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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