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棠和楚云晓的消息她没回，却觉得心里多了一丝安慰，接着又给宋妍君把电话打过去，响了几声没接，以为她睡过去了，并没在意。

  这时候手机跳出一条新闻推送，她目光一凛，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张褚若海的照片，标题几个大字过于醒目：“原封城市长褚若海贪污落马，一审被判九年有期徒刑！”

  即使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也给自己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可现在猛然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浑身还是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灌了下来，就像体内所有的血液一瞬间被抽干，整个卧室仿若一个大冰窖。

  她像一座雕塑一样举着手机一动不动，也不敢再往下细看，大脑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有没有流下来，整个人是麻木的，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多久，手机忽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袭来把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到上面写着“刘展锐”三个字，她不想接，可又怕师兄担心，迟疑了半晌，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里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好像刘展锐也在努力组织措辞，生怕说错一个字让她难过，可纠结了一会儿，他也只是说出了两个字“小南？”

  褚亦南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去，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却还是没能忍住哽咽声。

  刘展锐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想哭就哭吧。”

  褚亦南终究是忍不住，松开被咬得微微发白的嘴唇，放声痛哭起来。

  刘展锐全程无言，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道：“小南，老师让我带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他都会尽力帮你。还有我也在呢。”

  昏暗的灯光下褚亦南紧闭双眼，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放在腿上，紧紧攥着睡裤不放开，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绳索，自己才能停止往下坠落。

  她从来都相信褚若海没有触碰底线，可这话又能跟谁说，告诉了刘展锐，他又会为了她做到什么程度，她不敢猜，她不能把师兄和老师都拖下水，这事儿太复杂，她自己一人承担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把身边的人也搭上。

  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很多事儿只能一个人承担，很多话，也只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又过了几分钟，她慢慢稳了稳情绪，低声回道：“我没事儿师兄，帮我跟老师说，不用担心我。”

  刘展锐微不可闻地顿了一下，说道：“嗯，我相信你，我刘展锐的师妹，谁敢说不行？！”

  接着又说道：“来吧，别把自己闷在家里，我在老地方等你。”

  说完不等褚亦南拒绝，又补了一句：“闷在家里就容易胡思乱想，当初我的毕业设计搞不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帮我的来着，你可别忘了。”

  挂了电话，褚亦南定了定心神，从衣柜的最里层找出一身衣服，拿出一个大挎包，走出别墅，打了辆车，来到了刘展锐说的地址。

  到了目的地，褚亦南下车，此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人不算多，推开门走进去，刘展锐已经在了，穿了一身浅灰色休闲装，运动鞋，向她招手。

  走到面前，他从褚亦南手里结果大包，拿出里面的一双红色拳击手套。

  以前读研究生的时候，建筑专业学习强度大，不止身体熬不住，精神也熬不住，一周至少有四五天都要后半夜才能睡，通宵更是家常便饭，褚亦南本身就喜欢运动，拳击是她一直以来的爱好，年纪轻轻更是在学校打出了小名堂，很多人都知道有一个天才设计师，人长得美不说，拳击打得也不比男生差。

  后来刘展锐到了毕业那一年，毕业设计总是碰壁，没少被林岩涛骂，每到这个时候，褚亦南就拉着他一起去拳馆打拳，刘展锐个子高，重心不稳，刚开始总是被褚亦南打到无力还手，慢慢地，他也练出了点名堂，师兄妹俩也成了学校有名的“拳击同门”。

  回到封城工作后，褚亦南偶尔还会去拳馆打拳，只是次数越来越少，这家拳馆的老板他们认识，今天刘展锐为了陪褚亦南，特意出钱包了场，专职当陪练。

  偌大的拳馆只有师兄妹两人，褚亦南上身穿露脐运动bra，下面一件包臀运动短裤，腰腹间若隐若现的马甲线配上细直大长腿，头发扎在脑后，额头垂着几缕发丝，整个人又美又飒。

  刘展锐手上带着拳靶，摆好动作，低声说道：“来吧。”

  褚亦南也不含糊，眼神里透出凌厉和狠辣，双脚轻轻跃动，瞄准刘展锐右手上的拳靶，左脚蹬地，右拳卯足了劲挥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拳馆里，即使隔着厚厚的拳靶，刘展锐也隐隐感觉到右臂传来阵阵酸麻的感觉，但他混不在意，轻声喝道：“好，再来！”

  褚亦南吸了口气，换了个方向又打了一拳。

  “再来！”

  刘展锐往后退了半步，引导着褚亦南的出拳方向。

  “再快点，再快点，节奏跟上！”

  刘展锐提了提褚亦南的出拳速度。

  许久没打拳，褚亦南一开始不在状态，经过刘展锐的引导，逐渐有了点感觉，出拳的速度和节奏逐渐提了上来。

  刘展锐移动的脚步越来越快，褚亦南也紧紧跟住，身姿矫健而灵活，空荡的拳馆里不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豆大的汗珠顺着褚亦南的脸颊往下掉，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打了几分钟，褚亦南放下了拳头，大口喘气，体能消耗殆尽。

  往场边走去，那里有早就准备好的饮料，她摘下拳套，喝了一口。

  刘展锐站在原地没动，等着。

  休息了一会儿，褚亦南再次戴好拳套，返回场地。

  刘展锐近乎咆哮的声音伴着拳套和拳靶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好，再来！”

  “注意速度，快速收拳！”

  “再快点，蹬腿！”

  “好好好，坚持坚持！”

  褚亦南咬着牙，目光锐利，眼里只有不断移动的两个拳靶，她一次次力竭，一次次站起，一次次挥拳，她想要把力气用光，一点都不留下。

  她顾不上擦去汗水，世界里只剩下脚步移动，挥拳，收拳，挥拳，收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停了下来，空旷的拳馆恢复了安静，没有了叫喊声，也没有了拳击声，只剩下褚亦南粗重的呼吸声。

  她已经分不清脸上流的是汗水还是泪水，她放下酸痛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细密的汗珠布满白皙的皮肤，在苍白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刘展锐抿了抿嘴，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凌厉，满是心疼。

  “怎么样，好受点了吗？”

  体内压抑着的委屈，泪水，疲惫，痛苦，全都化作满身的汗水喷流而出，她筋疲力尽，但也确实没有那么憋闷了。

  褚亦南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眼泪，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刘展锐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相视一笑，却忽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黑色西装，一副懒散的神态，细长的狐狸眼睨着两人，即使有几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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