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书很粘顾眠，每天都是跟着顾眠来主宅的。

被顾眠指的是伺候林锦书的佣人，叫陈妈，今年五十出头，但头发却已经花白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不少。

“我？”陈妈抬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开口道，“小姐，您的意思是，我给老爷下毒了？”

“是。”

“小姐，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陈妈不悦地开口道，“该不会是我上次说了亦欢两句，您替她抱不平，所以针对我吧？”

“你欺负徐亦欢，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看不过眼才阻止你打她，其他的我不干涉。”

“陈妈，你打亦欢？”叶老爷子蹙眉，“不管怎么说，亦欢也是君临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打她？啊？”

陈妈急忙解释道，“是因为亦欢做错事，我指出来，我根本没打到她，就被小姐拦住了！”

“那你也不能有打她的心思。”叶老爷子严肃地开口道，“我既然答应让亦欢嫁给君临，她就是叶家的少奶奶，不管他们有没有结婚，她都是叶家的人。”

“老爷，我知道错了。”陈妈颔首道，“但小姐血口喷人冤枉我！我怎么可能给老爷下毒！”

陈妈委屈地看着顾眠，“小姐，我跟您无冤无仇，您怎么能这么诬陷我呢！”

“别急，我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冤枉你。”顾眠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来到叶家之后，我私底下找忠叔问过老爷子的饮食习惯。”

“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每天吃哪些补品，这些忠叔都是一清二楚的。”

忠叔颔首，“是的，老爷的日常饮食，我最清楚不过。”

陈妈着急的道，“那阿忠才是最容易下毒的人，我是伺候夫人的，平时都不在主宅伺候，怎么可能会给老爷下毒！”

“听说陈妈你，做得一手好甜点啊。”顾眠微笑道，“而老爷子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吃甜食。”

“听忠叔说，陈妈你每隔几天就会亲自下厨给老爷子做甜汤甜点。而老爷子中的慢性毒药，并不是无色无味的，甜味刚好掩盖了药的味道。”

“不是我！”陈妈着急的道，“前天我也做甜汤了，小姐您跟老爷一起喝的呀，如果真下毒了，您怎么可能尝不出来！”

“前晚的甜汤里，的确没有下毒，可是老爷子说，前晚的甜汤比过去的要甜，正是因为你没在里面下毒，所以同样分量的糖，尝起来会更甜。”

陈妈脸色一白，着急地望向叶老爷子，“老爷，真的不是我！我在叶家忠心耿耿几十年，我怎么可能害您呢！”

陈妈望向顾眠，“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您，自从您来到叶家后，我对您向来是客客气气的。”

“您流落在外不知道，这些年，您的母亲都是我在照顾的，您不感激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诬陷我，这是什么道理！”

顾眠蹙眉，“你在叶家工作，照顾叶夫人，不是你的工作内容、分内之事吗？怎么要我来报恩了？”

“小姐说得没错，你这是什么逻辑？”忠叔严肃地看着陈妈，“你照顾夫人，叶家可没亏待你，不仅拿着基础高薪，少爷每个月还会额外给你一笔奖金。”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夫人吃不完的补品，都进了你的肚子。只是叶家向来大方，不跟你计较这些罢了。”

“你倒好，在这对小姐进行道德绑架来了，难不成你是不拿钱，白伺候夫人的？那你把这些年的工资全吐出来好了。”

陈妈无言以对，只能继续否认，“总之我没有给老爷下毒！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你有。”顾眠笑笑，“我已经查过了，你有一个儿子，十年前因为车祸过世，对吗？”

陈妈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是又怎么样？”

“那场车祸很严重，但你儿子不是当场死亡的，而是昏迷不醒。当时你求老爷子帮你找医生治疗你儿子，但最后医院还是宣布脑死亡。”

“听说当时你不死心，跪求老爷子继续找大夫，但老爷子还是听从了医院的建议，劝你放弃你儿子。”

“你儿子生前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老爷子想让他的器官去救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我猜，你就是从那一秒，开始恨上老爷子的吧？”

陈妈紧抿着唇角，整个人摇摇欲坠。

忠叔不敢置信，“陈妈，小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年是医院宣布了你儿子已经脑死亡了，命数如此，关老爷什么事啊？”

“事已至此，你没必要否认了。”顾眠开口道，“你儿子死后，你丈夫在外面找了小三，小三很快怀孕，你丈夫跟你离婚，你更加把自己的不幸都归罪于叶家了吧？”

忠叔疑惑，“小姐，照您这么说，陈妈恨老爷，那十年前就该动手了呀，怎么等到现在呢？”

顾眠问道，“陈妈的儿子离世后，曾经停薪留职了三年，对吗？”

“对！”忠叔猛然想起，“老爷念她丧子之痛，特意给她放长假，让她好好休息。”

“不过虽说是停薪留职，但老爷还是让我每个月悄悄给她打钱，免得她日子拮据。”

“老爷子心善，不过那三年，她也没闲着。”顾眠去扶着林锦书到沙发上坐下，继续道，“叶先生暗中调查到，她在离婚后很快跟一个男人搞上，并且怀孕生了一个女儿。”

“那个男人是个混混，比陈妈小十多岁，本来就看不上陈妈，是两个人都喝了酒才发生了关系。”

“他知道陈妈生下女儿后，原本非常嫌弃，但又得知陈妈在叶家工作拿着高薪，立刻改变主意了。”

“他要陈妈去赚钱养活他们父女，陈妈无奈，只能丢下女儿回到叶家工作。”

忠叔蹙眉，“这事我们从没听说啊。”

顾眠解释道，“因为叶家用人是很小心的，身世背景都要调查得清清楚楚，陈妈自然怕把这件事说出来，会让叶家觉得她过于随便，所以她不敢说。”

“而且她慢慢发现，叶家只有叶老爷子对他们这些下人最大方，叶君临身为继承人，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但也最是冷漠无情。”

“所以她很害怕，担心叶老爷子这个财神爷一旦出事，她在叶家的日子会不好过。“

“所以她再恨，也要看在钱的份上忍着，毕竟她还有一个女儿要养。”

“但是没有想到，老天爷再次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个母亲突然改变心境，无非是因为孩子。”叶老爷子问道，“是她的女儿出什么事了吗？”

“事情发生在华国，叶先生查起来难免会吃力些，所以我安排MS集团的人去调查。”顾眠面色凝重，“那个男人不想带着个拖油瓶过日子，居然丧心病狂把女儿给卖了，等陈妈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

“她立刻回国，发了疯似的寻找，但花光了所有积蓄，多方打探，在深山里找到了女儿的尸体，她彻底疯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叶老爷子蹙眉，“那男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那男人没多久就死了，说是酒喝多了，酒精中毒身亡。”顾眠看着陈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可不相信他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这里面一定有你的手笔吧？”

陈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滑落而下。

“女儿死后，陈妈一夜白头。”顾眠继续道，“她回到叶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跟往常一样伺候叶夫人，但她的心态早就变了。”

“那会儿她回来，头发的确都白光了，她说是因为她母亲过世，她悲痛过度，为此老爷还给了她一笔钱当慰问金。”忠叔气得胸口起伏，“合着她一边拿着老爷给的钱，一边对老爷下手？”

顾眠道，“没错，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往老爷子爱吃的甜汤里下慢性毒药，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老爷子身上。”

陈妈的脸黑如锅底，阴沉地看着顾眠，“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我来叶家后，就让叶先生在别墅里里外外安装了监控，我时不时也会拿我先生的手机翻看监控。”顾眠道，“当然，你是知道监控的存在的，所以你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一个人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是会在不经意间露馅的。”

“我发现你看似和蔼可亲，但时不时会露出冰冷的眼神，而且很喜欢假装无意地偷听别人讲话。”

“叶老爷子中毒之事，对外是保密的，叶家除了叶先生和忠叔，没人知道我是在给他解毒，都以为只是普通的调理身体。”

“上次我发现你又在暗中偷听，所以故意跟叶先生说，我已经能替老爷子解毒了，再下毒也没用，之后你立刻收手停止了下毒，所以老爷子这半个月的饮食里，是没有毒药的。”

“陈妈，小姐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忠叔质问道，“老爷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陈妈嗤笑出声，“我可怜的儿子，就是因为他不肯救治才会死的，你说我恩将仇报？”

忠叔听得一愣一愣的，“你儿子出车祸，老爷亲自回国帮你联系人，找最权威的专家救治，你说是因为他不肯救治才死？你是失忆了吗？”

“他是帮忙找人了，但是有用吗？”陈妈愤愤地瞪着叶老爷子，“我儿子情况那么严重，我求他找神医路明，但他非说神医路明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找不到。”

“但凡他用点心去找到神医路明，我儿子就不会死！”

“他还早早怂恿我儿子签器官捐赠协议，导致我儿子还没死，就被挖走了内脏和眼角膜，给了那些陌生人，凭什么！”

叶老爷子一脸无奈，“早些年你儿子来家里玩，我见过一面，那是一个非常豁达的孩子，我们无意中聊起器官捐赠，他居然非常认可，说自己早就想去签了，并不是我怂恿的。”

“至于你说的，我没有找神医路明来给他医治，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好好找呢？”

“我不仅找了，而且还找到了神医路明，请她来为你儿子看过，是神医路明亲口说已经无力回天，我才劝你放弃的。”

“不可能！”陈妈笃定的道，“你要是真找到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忠叔气恼道，“神医路明的确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爷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她。”

“但要是神医路明大张旗鼓出面来医院，一定会被人盯上的，老爷为了保护神医的隐私，让她乔装成佣人去了医院，为你儿子诊治。”

“神医路明说你儿子救不回来了，老爷也觉得惋惜，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脑死亡没有活过来的可能，所以老爷才劝你放弃治疗，让他的器官去帮助到需要的人，这也是积福积德的好事！”

陈妈双眸猩红，“我儿子还没咽气呢，就要挖他的器官救人，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陈妈，你太偏执了，老爷劝你放弃，并不单单是为了帮助别人。”忠叔叹息道，“你儿子脑死亡躺在医院，你在旁边陪着，只会一天比一天绝望，劝你放弃，也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陈妈吼出声，“我不管！就是他亲手结束了我儿子的生命！”

“我儿子才二十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死得这么冤枉！”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坐在沙发上的林锦书吓了一跳，直往顾眠的怀里缩。

“不怕，没事的......”顾眠抱着林锦书安抚，转头望向了陈妈，“丧子之痛的确难以承受，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无处排解，就发泄在无辜之人身上。”

“我已经调查得很清楚，叶老爷子没有对不起你，你儿子早在大一的时候，就跟几个同学一起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并且还是他说服同学去签的。”

陈妈充耳不闻，“不，就是他，就是他害我儿子！”

叶老爷子摆摆手，“罢了，我现在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去的。总之在你儿子的事情上，我问心无愧。”

“阿忠，把她带下去，送回国内，如果真像眠眠猜测的那样，那个男人的死跟她有关，那她必须接受法律制裁。”

“是，老爷。”

忠叔正要去叫保镖，陈妈却突然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水果刀，发了狂般地朝着顾眠冲去！

“你害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你最爱的孙女，让她给我儿子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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