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们呢？

  他们又扮演着，十五年前谁的角色？

  -

  “柚宁，明天真的非去不可吗？”

  夜晚，邓书雪的声音清楚的从手机里传出来，柚宁正趴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如既往，目光则落在屏幕，是和母亲上一次聊天的记录。

  许沉在楼下忙碌着洗碗，今天下班后，他们就像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情侣，和队里其他人再见，一起回家，一起买菜，一起吃晚餐，一起看电视，一起聊天。

  而到九点多的时候，柚宁上楼洗漱，拨通了邓书雪的电话，他们之间曾经许下过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让对方知道的约定，柚宁不会因为事关重大，危险极高，再去隐瞒自己最好的朋友。

  话音落，即便邓书雪现在并不在她的身边，但邓书雪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担心，柚宁熟悉彼此，不会全无察觉。

  “是啊。”

  “Earth这一次指名道姓的想要我和许沉去，虽然和国茂大厦不同，却无非就是为了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传递他们是不可战胜的信息。”

  “但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更何况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抓住他们。”

  柚宁语气温和且平静，倒不像是一个明天就要去面对危险的人，反而还在转过头来安慰邓书雪，直到说话时，她的手上才终于有了迟缓的动作。

  这次宣战，和国茂大厦不同，Earth选择以十五年前的案件为基础，又先于柚宁再度提起从前发生的一切，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Earth已经按耐不住了。

  从十五年前开始，机缘作祟下，他们在犯罪的路上愈走愈远，从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证据，也从不曾和警方认罪低头，但柚宁却能够感觉得到，Earth已经无法控制的自毁倾向。

  十五年之久，久到可以让一个懵懂啼哭的婴孩成为青春洋溢的少年，久到可以让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变得步履蹒跚白发苍苍，她在这蹉跎岁月中带着痛苦一路走来，Earth躲在暗处，又何尝有过一丝一毫的轻松。

  时间就快要到了。

  她和Earth，Earth和她，那个一切都会结束的时间。

  蓦然油然而生，只是这种感觉太过于直觉和细微，柚宁没有转而告诉其他人，甚至连朝夕相处的许沉，柚宁也没有提起分毫。

  在案件和柚宁私人间牵连在一起的部分，待到更加确凿之时，她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肯定是相信你，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警察，但是，身为你的好朋友，我还是放心不下你。”

  “毕竟你要面对的可是据说那么危险的犯罪团伙，在国茂大厦这种地方他们都有勇气安装炸弹，到了偏僻的岭山，指不定又会出现什么意外。”

  “再看见你出现在医院里，恐怕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好好生活了。”

  说话的时候，邓书雪那边间歇的有着书页翻动，钢笔落在纸张上的声音，她已经连续加了不知道多久的班，却还不足以弥补能够完成对邓文诺言的能力。

  柚宁知道，这段时间对于邓书雪而言，也是压力巨大的一段日子。

  对于一个从没有在经济领域接触太久的千金大小姐来说，蓦然回到集团，又要在短时间内增加如此多的任务，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柚宁想到邓书雪对文件愁眉苦脸，又毫无意外坚持看下去的样子，此刻邓书雪的话还在耳边徐徐传来。

  “柚宁你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永远都不用面对危险，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失去你了。”

  “你看有哪一个朋友，每天和我一样，还要为你的生命安全担惊受怕的。”

  邓书雪平时并不是一个唠叨的人，相反，在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果断刚决，知道自己想要的利益，认清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下去。

  这种性格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遗传了邓文，而现在邓书雪的如此情绪，纠结，难过，迟疑……作为柚宁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会支持柚宁想做的事情，却又不想让柚宁面对危险，更不想彻底失去她。

  在她身边知晓十五年前原委的人，对于柚宁，恐怕都是这样的患得患失，放心不下。

  因此，为了让邓书雪能够安心的工作，柚宁再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故意让自己听起来是尽可能的轻松。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无论各自站在如何的道路上，都能够丝毫不费力气的体会到对方的难易。

  和邓书雪慢慢聊天，柚宁努力调节气氛，听到对方心情逐渐转好，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在已经打开足足半个小时的页面，柚宁纠结再三，终于按下发送键。

  -“妈，不如这个周末我回去看你吧。”

  虽然之前就已经和安泽兰说过回去看看的事情，然而当时，柚宁计划着等待一切结束，还不知道Earth在岭山的图谋。

  明天会和许沉单枪匹马的进入岭山，每每意识到Earth发来的邀请函有多少敌意挑衅，柚宁紧接着想到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柚宁对安泽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母亲也是柚宁不愿离开最大的牵绊。

  -“如果明天真的出现了柚老局长和柚风当年的情况……我希望，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持最大可能性活下来的机会。”

  吴齐方的声音重现在耳边，柚宁只知道，倘若明天真如吴齐方心里所担心的，在十五年前的案件被重现的同时，十五年前的结局也会在她和许沉之间上演，那么她定然不希望在这也许是最后一个夜晚，却错失了和母亲说话的机会。

  几乎称得上是一意孤行，毕业后来到警局成为犯罪心理顾问，继续追查当年Earth下落的事情，柚宁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并没有告诉安泽兰。

  早已漆黑的夜色笼罩在窗边，房间中的灯光明亮舒适，然而却照不亮所有的黑暗，此时，柚宁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初做这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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