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城。

  在九皇子领军出城十日后，城内一如既往，该做买卖的继续做着买卖，该讨生活的继续讨着生活。

  而城内的万花楼已仍是一副莺歌燕舞的景象，消失的老鸨并没有使得万花楼的经营受阻，后台的东家早已委派了另外一人接管了这儿的生意。

  “你说妈妈到底去哪了？”

  “我哪知道，或许是回老家享福去了吧，她可是早就赚够了！”

  “我听说青儿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我可不知道，我来时，青儿早就是这儿的红牌了！”

  “王姐与我说的，我猜是青儿如今嫁了个好人家，把她偷偷接走了！”

  “……”

  除了有几人还在谈论着原来老鸨的去向，其他人已完全忘记了这位妈妈，只是继续着揽客接客的活儿。

  “不好啦，不好啦！”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飞速传入万花楼，引得万花楼内的客人和姑娘齐齐朝门口看去，试图寻找这说话之人。

  一名龟公跌跌撞撞地跑进楼里，气喘吁吁地说道：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老妈妈了！”

  “找到了便找到了，这么大呼小叫的，还以为人死了呢，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一名客人似乎被扰了兴致，没好气地朝那龟公喊道。

  “真死了，真死了！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龟公急忙解释道，同时眼里也充满了恐惧，应该是回想起了方才见到的景象。

  “你是说老妈妈找到了，如今是发现死在河里？”

  声音来自五楼，正是彩霞姑娘听见动静，出了房间开口问道。

  “是的，彩霞姑娘，就方才被人发现的，我看着人多便挤进去看了看，尸体已经肿胀得瞧不出模样，但那穿着确实是老妈妈无疑！”

  龟公见是彩霞姑娘在问，便急忙回答道。

  “我与你去瞧瞧，若真是老妈妈，怎么着也得早些打捞上来，不能让她一直泡在水里！”

  彩霞姑娘说着便径直往楼下走来。

  “姑娘这可使不得，那尸体已在水里泡了许久，恐污了姑娘的眼睛！”

  龟公试图阻止彩霞姑娘前去，他只是回来报个信，可不想因彩霞姑娘要去而引来一顿责罚。

  “若真是妈妈，我也只是想去为她收个尸，无人会怪罪你的！”

  彩霞姑娘也瞧出了龟公的疑虑，继续说道。

  “那我便为姑娘在前头引路！”

  龟公知道彩霞姑娘在万花楼的地位，见她执意要去，也不愿忤逆了她的话，便也应承了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万花楼。

  万花楼内的欢歌笑语再次响起，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多大反响。

  龟公领着彩霞姑娘来到发现尸体的河边，此时周围的人愈加多了，若不是有龟公在前头为她开路，恐怕她自己还真挤不进去。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官府的人也已经到了，只不过他们并未急着下水打捞尸体，而是观望着人群。

  “停下，前面出了命案，不可再往前走了！”

  一名衙役拦下还欲往前的彩霞姑娘。

  “这位官爷，这位是万花楼的彩霞姑娘，河里那具尸体极有可能就是原来万花楼的妈妈！”

  龟公马上陪着一副笑脸，站在一侧对那衙役说道。

  “即便那具尸体真是老鸨，你也并非她的亲属，不可靠近！”

  衙役并不买账，继续拦着两人。

  “那可否先将那尸体打捞上来，这么泡着也不是办法呀！”

  彩霞见那肿胀的尸体一直在水里待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打捞的银两你出吗？仵作还没到场，现在打捞可是得自己花钱的！”

  衙役没好气的说道，即使是面对这么一位美人，他仍是一副秉公处理的模样。

  “我出！”

  彩霞姑娘没有丝毫犹豫，随后从头饰上取下一支金钗，递了过去。

  “这年头，还真有些犯傻的人儿！”

  衙役嘟囔一声，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了金钗。

  “兄弟们，干活了！”

  他朝其他人挥了挥手里的金钗，招呼了一声，便有两名衙役直接解下腰带，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一头扎进了河里。

  “姑娘，确实是老妈妈无疑了，脸上那颗痣可做不得假！”

  龟公走近已经被打捞上岸的尸体，弯下腰仔细瞧了瞧，不过那股尸臭还是使得他不得不捂着口鼻。

  “嗯，那应当是了！”

  彩霞姑娘应了一句，但心里不免也有了伤感之意。

  “这位官爷，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彩霞姑娘又转头问向不远处的衙役。

  “既然你们俩能确认她的身份，待会仵作会来验尸，验尸完毕后看看是否是凶杀之案，若是他杀，需带回衙门放上几日，待案件有了眉目便可领回。”

  兴许是收了一支金钗的缘故，此时的衙役说话也多了几分客气。

  “领回？”

  “万花楼虽大，可也容不下此时的老妈妈，况且如今青儿也被老相国圈禁，又能领回哪呢？”

  彩霞姑娘看着河边的这具尸体，心中不禁生出众生糜苦之感，又想到自己的身世及白水村的现状，不免潸然泪下。

  “龟公，劳烦你回去一趟，为我取那张古琴过来，我就在此候着，待会为这老妈妈及河里的其他亡魂抚上一曲，愿他们早些安息！”

  龟公听到彩霞姑娘这么说了，不免也有些同情起这个平日里霸道狠心的老鸨来。

  他旋即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往万花楼的方向而去。

  半炷香不到。

  龟公便抱着那张古琴折返了回来。

  因这河边也缺少支架，彩霞姑娘便盘膝而坐，将古琴直接放在腿上。

  “该抚何曲呢？”

  彩霞姑娘将如玉葱的双手轻抚琴弦，一时不知该奏何曲。

  她平时里在万花楼都是弹奏些靡靡之音，即使会些高雅的曲子也不适合现在弹奏。

  “女儿，妈妈对不住你！”

  就在彩霞姑娘思忖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她抬头看向前方，老鸨的一道虚影居然在此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妈妈？”

  她不禁脱口而出。

  “有幸听你再唤我一声妈妈，真是愧不敢担！”

  “我被亲生女儿陷害至此，却只有你念了几分母女情意，为我收尸，想起老身生前的所做作为，真是无颜再见你！”

  “您是说是青儿所为？”

  “罢了，都是我自己做的孽，她如今也不好过，算是两清了，有时候真是死后才明白过来，我这一生过得真是糊涂！”

  “迷途知返，即使身死也不为晚！”

  彩霞姑娘说着话，却发现周围的人并未瞧见老鸨的虚影，仍是在议论那具肿胀的尸体。

  “嗯，反正已经死了，此时反而轻松了许多，没了俗世的欲望拖累，心性竟也变了！”

  “对了，听闻你要为我和其他亡魂抚琴，我特意现身来听听，往日在万花楼里，你都是为了他人抚琴，今日我可得好好听上一回！”

  “好，妈妈你便听好，我为你们抚上一曲「浮生梦」，愿你们生前这如梦的人生结束后，能寻得下一世的美好生活！”

  彩霞姑娘在说完这话后，十指便开始拨动琴弦，一曲她从未弹过的曲谱此时出现在她的脑海，同时一阵拨动心弦的琴音也开始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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