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零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在距离沈狸一米远的地方坐下。

  沈狸又说话了：“公子，奴家名唤沈狸，不知你是何故到达此处？”

  顾零那叫一个彬彬有礼：“在下顾零，准备进京赶考，说来惭愧，在下与姑娘一样迷了路，这才到达此处。”

  沈狸抿唇一笑：“没想到奴家与公子这么有缘分。公子不必担心，一看你就是饱读诗书的聪明人，等天亮了肯定能找到正确的路，就是……”

  他的脸颊红了：“奴家愚笨，不一定能找到出路，希望公子能带上奴家。”

  他一把抓住顾零的胳膊，眼含秋波：“只要公子能让奴家找到回家的路，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顾零感叹：这位狐狸精姑娘屁股挪的挺快啊，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扒拉上她了。

  而且，你听听，你听听，这话说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她一个心软——

  就拒绝了。

  顾零义正言辞：“姑娘，你我孤男寡女，若是被别人看到难免坏了你的名声。不如这样，明日我出去找路，给你指个方向你便自行离去吧。”

  可别耽误她进京赶考。

  顾零将手放在沈狸手腕，打算将沈狸扒拉开，她一拉，没拉动。

  顾零：“……”就这力气会抱不动几根树枝？呵，狐狸精的小把戏罢了。

  她用了点力，沈狸面色一变，泪盈盈地看她：“公子，疼～”

  声音那叫一个九转十八弯，顾零骨头都快酥了。

  她像是烫手一样将手缩回来，目不斜视，一脸正色：“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将“姑娘”换成“女施主”真是半点也不违和。

  沈狸挑眉，哟，挺正经。

  沈狸的手指在顾零脸颊边缘滑过，缓缓往下：“公子既然不肯送我回家，那么借我一件衣服御寒总可以吧？”

  他的手指落在顾零衣领处，轻捻住一点衣料往外拉，露出一点白色的里衣，随后手再一次被顾零抓住。

  顾零脸上有点无奈：“姑娘，在下有新的衣服可以给你，倒也不必用我身上这一件。”

  沈狸被抓住手也不挣扎，他还顺势朝顾零怀里倒了过去，更加浓郁的香气传过来，顾零觉得有点热。

  沈狸的声音缠绵悱恻：“可是，奴家就喜欢公子身上的这一件。”

  狐狸精不愧是“貌美”一词的代名词，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到脸上的瑕疵，顾零被美颜暴击，感觉身体有些躁动。

  难不成……她其实男女通吃？不对不对，她是直的，她喜欢男孩子！

  顾零一把就将沈狸推开了，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蹲儿的沈狸有点懵。

  不是……大哥，“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热，真的很热。

  顾零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子，看见地上的沈狸时忽而灵光一闪，脸色一黑。

  她不会是中了媚术吧？

  她一个大名鼎鼎的捉妖师，竟然中了一只百年道行的小狐妖的媚术？！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只妖怪。顾零暗自告诫自己。

  被推倒在地的沈狸很委屈，非常委屈，但他也看明白了，这个叫顾零的书生大概就是姐姐们说的正人君子，以后是要娶人类女子做正妻的。

  他默默爬起来，一言不发递给顾零一个绿色的小果子：“我看你有点不舒服，吃了它会好受一点。”

  他一把将果子塞给顾零，气鼓鼓的模样：“吃不吃随你。”

  这种果子专解狐媚之术的副作用，顾零是知道的。

  她看着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的沈狸，再看看手中的果子，觉得自己真过分啊！

  沈狸就是只百年的小狐妖，算算日子也才成年不久，说不定狐媚之术还未学透，刚才是不小心的呢？

  “多谢姑娘。”顾零吃了果子，在火堆的另一边坐下。

  沈狸还在忧愁呢，这个书生碰不得，他又要等下一个书生了。

  好烦。

  想着想着，他保持着双手环膝的动作就这么睡着了，身子朝着侧前方倒下去，被顾零一把揽进怀里。

  她将人放平，想了想，转身去书箱里拿出一件衣服盖在沈狸身上，然后又回了原本的位置。

  半夜的时候，狂风乍起，本就破破烂烂的屋顶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半掉不掉的窗户被风席卷着流浪天涯。

  小动物特有的敏感让沈狸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坐起身，一件外衣从身上滑落。

  他环视一周，在已经熄灭的火堆边上看到睡得正香的顾零。

  轰隆隆——

  雷声轰然炸响，沈狸抓紧那件外衣，暗自咽了口唾沫。

  妖怪化形需要经历雷劫，大部分妖怪都对雷电有天生的惧怕心理，而沈狸的胆子恰好不是很大。

  不怕不怕，劈不到我劈不到我。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伴随着淅淅沥沥响起的雨声。

  虚掩的大门被狂风吹开，雨水透过破烂的屋顶落进屋内，沈狸抱着外衣缩在角落，勉强不被淋湿。

  雷声不再响起，沈狸稍微松了口气，天空时不时的闪电让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某个人。

  那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得正香，刚开始雨滴落在脸上时她伸手擦擦脸，后来大概是发现打扰她睡觉的东西太多，她干脆侧过身，用袖子挡住脸。

  于是沈狸看见顾零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眼看雨越下越大，顾零整个人都湿透了，愣是一动不动。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在人间历练的这几年经历着实丰富，为了杀一只大妖，原身曾在大雨中一动不动守了三天三夜，也曾被妖怪抓住在烈日下暴晒……

  在身边没有威胁的情况下，抓紧一切时间补充精力，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当顾零进入这具身体，她就是她。

  天之骄子的成就，从来都不仅仅是天赋所带来的。

  沈狸看了看身上的外衣，想着往日里见过的柔弱书生，还是觉得不能让顾零继续淋雨。

  收尸很麻烦的。

  沈狸将外衣叠起来放在角落，淋着雨走到顾零身边，第一步先探一探鼻息。

  活的。

  沈狸轻轻推了推顾零，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婉可人：“公子，醒醒。”

  没动静。

  反复喊了几遍都没动静，沈狸气沉丹田一声吼：“顾零！下雨了！”

  好烦，吵什么吵？下就下呗，她身强体壮又不会有事。

  顾零嘴里发出几道无意义的哼唧声，依旧没理会沈狸。

  沈狸生气，但沈狸不说。

  他将顾零抱起来放在刚才躲雨的地方，自己也跟着坐下，用了一个小术法烘干两人的衣服，然后将外衣抖了抖盖在两人身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劈啪作响的雨声，以及……另一个人平稳有力的呼吸声。

  沈狸听着这些声音，渐渐也有些困了。

  他睡了过去，但偶尔响起的雷声时不时将他惊醒，他小心靠近身边的顾零，将顾零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

  大概是顾零睡得太过安稳，他也被感染了，后来雷声响起的时候他没有再被惊醒，只是下意识抱紧顾零的胳膊。

  胳膊上的力度越来越紧，顾零不情不愿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她看着沈狸微微拧着的眉，念及沈狸没让她淋雨的情分，到底还是没有动弹。

  她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感觉胳膊有些发麻，指尖略微一动，一抹微光没入沈狸眉心，沈狸紧抓着不放的手总算松开。

  轰隆隆——

  雷声再起，沈狸无意识地抖了抖，披在两人身上的外衣往下滑落。

  顾零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沈狸抱在怀里，又把外衣盖在沈狸身上。

  虽说是只狐狸精，但好歹是个姑娘，还是稍微照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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