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沉默，确实，只能卖掉这台车了，我明白他们之前的意思，哪怕破产了，也想让儿子能体面的活着，能开宝马，能在外面好好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但是，就算卖了这台车，够吗？他得住ICU很久的！”我脱口而出。

  这台车落地三十多万，现在不但新车降价厉害，新能源车又火爆，双面夹击下，开到二手车市场估计只能贱卖了。

  张婶抹着泪摇了摇头，她对我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但只能变卖一切能卖的了，试试看吧……”

  我连忙去问医生，很快陷入绝望，医生说，医学上的事没有绝对，他也说不准还要住多少天。

  我再次陷入沉默，我已经知道，这可能是个无底洞，就算把车卖了估计也不够。

  一直没说话的周晨问道：“叔叔，阿姨，你们……真的破产了吗？”

  张伯和张婶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墙壁，一言不发。

  周晨再次问道：“真的吗？你们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为什么？这不可能……”

  张伯和张婶不说话，只是看着墙壁，无声的沉默。

  很久后，张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闺女，我也不愿意相信，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场噩梦，我真的不相信我们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真的好希望它是一场梦！……”

  周晨的脸色不禁有些变了，可能觉得张先无法继续治疗了，下一刻，她忽然拿上椅子上的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猛的眼睛瞪大，忙喊道：“周晨，你干什么去？”

  周晨不回答我。

  我连忙追过去，抓住她衣服问道：“周晨，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要走？”

  “放开。”

  “你干什么？你该不会是……”

  “是。”周晨点了点头，冷冷说道：“既然没钱了，就不再要和我多说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我震惊的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她，我实在无法将现在的这个她与之前的那个她联系到一起。

  周晨用力挣脱着我的手臂，我头皮发麻的问道：“你……你等张先这么久，难道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了他的人，而是为了…他的钱？”

  “是。”周晨的回答干脆利落，只有冰冷的一个字。

  我使劲抓住她的衣服问道：“你真的是这样吗？我真的看错人了吗？”

  周晨用一种很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姓家的，别让我骂你好吗，我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我凭什么和他一块受苦？我当时为什么和那个假富二代跑了，不就是为了能过上比跟着张先更好的生活吗？可惜我看人不准，被骗了，后来在这个十八线破烂小县城，我等了他那么久，等到我自己都快气出病来了，他居然还踢我一脚，让我在那条街丢死了人，没想到他家早就破产了！我真想抽他一巴掌，如果不是看他躺在ICU里，我非抽他不可，这是我最后的怜悯了，让开！”

  我震撼的看着周晨，双肩不由自主开始发抖，我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一瞬间她很陌生，但我还是死死抓住她不放手，说：“周晨，你之前说你要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我觉得现在这些是你的气话，你留在他身边好吗？他现在很可怜。”

  “美好的爱情是需要物质支撑的，既然没钱了，那还和我说个什么？我周晨只嫁有钱人！”

  我震撼的浑身发抖，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识她，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

  我还是抓住她的衣服，说道：“周晨，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没能说服张先，这事怪我，张先现在正是需要有人安慰，有人照顾的时候，他现在肉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双重打击，你不能走，就当给我个面子，你照料他几天，给他精神上一点慰藉，我事后请你吃饭，请你吃万元大餐，可以吗？”

  “我稀罕吗？你在我这有什么面子？你算个什么？滚！”

  周晨强行扯开我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我弄脏了她的衣服，之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我愕然的看着周晨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过了很久，回头看去，只见张伯张婶老两口呆呆的望着我这边，片刻后，他们老泪纵横，羞愧难当。旁边有不少人看着，议论纷纷。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忙跑过去对他们说道：“伯伯，婶，你们别难过，您当年创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这人就这样，是我看错了人，错在我，我这双眼简直瞎了，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凑钱，我认识一个有钱人，她会给我钱的！她会给我的！”

  张伯和张婶一言不发，我扶着他们在椅子上坐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打死我都没想到，周晨居然是这样的人，亏我之前还看好她！……

  很久后，张伯把那台宝马车钥匙递给我，说道：“小梁，如果你说的那个有钱人是我和你婶的朋友，可以，但是你的朋友，我不能让你欠这么大人情，我们还有余地，实在不行再说，这是钥匙，你明天去把车卖了，你婶腿软，我也有点走不动路，我们现在的情绪都不适合开车，你去帮我们卖了吧。”

  我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们说的确实有道理，他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出这个钱？他们没脸让我在这种情况下去借一个无底洞出来。

  我接了车钥匙，无声的离去。

  ……

  次日一早，我驱车回到汝南，很快按照地点找到了那台宝马三系，在路边将POLO停好，我重新坐上这台车，手掌抚摸着方向盘，浑身不禁轻轻发抖，心里更是复杂到极点，这台我曾经恶心无比的车，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我不禁十分难以割舍……

  点上一支烟抽了良久，我终于驱车离开。

  不久后，我带着复杂无比的心情来到了二手车市场，我不是傻子，不可能只问一家就卖掉，必须多问几家，之后再打电话问张伯，他如果觉得价格合适，我才会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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