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也不打算多加讨论这事儿，反而收敛神色，问道：“祈哥儿今日如何了？”

  竹宣的神色也变得郑重：“太傅说今日的功课完成得很好，但小皇孙到底年纪小了些，有些哭闹要回府去。”

  太皇太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讥笑：“他愿意回去，宋熙晟敢让他回去吗？”

  这话竹宣不好接，宋熙晟是大皇子，还当过皇上，虽然因为德不配位被强行拖了下来，但到底是皇家的身份，不是她一个婢女可以置喙的。

  太皇太后显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摆了摆手：“哄着些吧，好歹年纪小，先帝像他这么大时，也是贪玩黏着哀家的年纪。”

  她脸色疲惫，竹宣便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如今小皇孙的一应教导起居都由她来打理，外人还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但竹宣却是心里门清。

  这是太皇太后最后的希望，她必须要保护好这个小皇孙才行。

  楚王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带兵直接冲入敌军占据大庆的腹地之中，尔后由外往内与大庆退守的军队形成了包夹之势，倒还真让他收复了不少城池。

  秦昭与冷颜青终于在半道汇合，这也是两人继征战西北之后又要共进退的新战场。

  他们还在赶路，南方正打得激烈，一应事情还是需要将异族人赶出大庆领土后再来进行内部的选择。

  自从他们一行回到上京之后，冷颜青受了先帝加封，一直盘踞在中部地段，他们其实也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不过冷颜青仍旧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点没有改变。

  到底秦昭从往日的稚嫩一点点蜕变，越来越有当将军的样子，更加成熟了。

  冷颜青打量秦昭半响，忽然有点可惜的说道：“可惜了，我们家只有一个侄女，若是有个男娃子，我非得让他求娶你不可。”

  秦昭翻了个白眼：“你先把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再说吧，操心这么多容易老。”

  冷颜青对老并不在乎，他一个大男人常年风餐露宿，在战场厮杀，担忧的多了，皱纹自然而然便要长出来，他也拦不住。

  但秦昭的话还是让他突然变得沉默。

  秦昭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他，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开始补救：“其实也还行，你这孔武有力的样子一点也不显老，你也别着急，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姑娘。”

  冷颜青知道她误会了，但也不想解释，只是缓慢的扯了扯嘴角。

  秦昭嗐了一声：“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冷颜青仍旧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有些东西，告诉谁都没有用，但那些疑惑从西北的路途中便一直盘旋在大脑，无论他想与不想，一切都没办法再像往常一样粉饰太平。

  他已经有了猜测，且有很强烈的预感，所以一切都变得不再简单。

  旷野的风从山林而来一路高歌吹响大地，尽管是冬天，南方的山也不见枯黄，仍旧高高屹立。

  他们走在山腰处，要不是有树木遮挡，搭着的帐篷根本挡不住刺骨的狂风。

  士兵们哈气搓手取暖，中间烧的火堆很旺。

  冷颜青走到悬崖边，极目远眺，整个眼里都只有一重又一重的山脉。

  秦昭站在他的身侧，第一次觉得他们竟然如此渺小。

  “你在担心什么？”

  自从与冷颜青汇合之后，秦昭一直觉得冷颜青有些愁眉苦脸的，心中好像藏了什么事情一样。

  但他一贯不喜欢将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人诉说，如今也是秦昭看他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这才问了一句。

  冷颜青的面容罕见的多了一丝迷茫，他伸出手，风从他的指缝穿过。

  他问：“你相信第六感吗？”

  “信啊，为什么不信？”秦昭耸了耸肩，“如果及时重视，有时候第六感能让我们规避某些风险，不管最后是真是假，总归也让我们补足了漏洞。”

  冷颜青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秦昭：“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嗐，”秦昭在他身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人活得久了，就得什么都信一点，不然总活在空白的世界里，岂不是少了几分精彩？”

  冷颜青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倒是想得周全。”

  但与秦昭谈了一席话，冷颜青心中又开阔不少，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两人难得有些享受这种安宁的时光，在战场上久了，就算回到安静的地方，耳朵里回响的都是战场的厮杀声。

  那是一种不甘的声音，带着绝望与决绝，挥舞着大刀，在火光中喷洒出鲜血。

  他们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能感受到那股鲜血的温热。

  但他们什么都不能留住。

  人会死，血会干，黄土一埋，过不了多少年，那片土地就又焕然一新。

  冷颜青喉结滚动，过了好半响才道：“我听说我那侄女想要经商，你给她谋了条路？”

  冷颜青虽然多年在军营之中，但冷府的事情一向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秦昭也不意外。

  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道：“到底看在你的面子上嘛，毕竟你去过西北，说不定还真的能让她闯出一条路来。当然了，主要是她这性格很倔，是会死磕某件事的人，一旦她想做了，我想她会付出许多东西都要做到，我其实有点欣赏。”

  冷颜青笑了一声：“你还会夸人？你也别因为我去帮她，我侄女我知道，那就是个傻的，小时候被她父母宠坏了，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时候是小时候，人总有长大的一天。”秦昭目光认真的看着冷颜青，语气多了几分真挚，“我不是看你才帮她的，我是觉得她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她也期望看到冷婉儿的成长，若真能连通西北商铺，那不仅将西北与大庆联系得更加紧密，说不定日后的书信往来都能更加便捷。

  秦昭没有理由不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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