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李氏一会儿母亲的，秦斐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昭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也还在确认。”

  所以她必须知道她母亲死前的模样，才能对最后的结果加以判断。

  秦斐被他的固执打动，思绪逐渐开始回忆。

  他道：“我记得长公主去世之时，你还小。”

  其实秦斐说得有些磕磕绊绊，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秦昭与长公主的死脱不开干系，因此他要将这层因素避开，也怕秦昭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而伤心。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也有人在秦昭耳边提过宣平长公主的死因与自己的联系，可国公府里所有人都在尽量保护着秦昭，不让她被这些流言伤害。

  如今要揭开伤疤，秦斐还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她本就郁郁寡欢，加上生你的时候并不顺利，因此有些亏空。我们府内自然是心疼她的，你祖母派人寻了最贵重的药材熬给她喝，但不知道为何，太医开的药她喝了就会吐，甚至还心口不舒服，时常窒息。她一直不见好，但也没太大异样，我们以为多养一段时间便能好了，哪知道她突然昏迷不止，直接耗尽了心血，撒手人寰了。”

  再次听到自己母亲的死亡，秦昭仍旧止不住的发抖。

  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的影响，她光是听，就已经与对方共情。

  或许最后那段时间，母亲都并不快乐，甚至饱受折磨。

  秦斐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自觉收住了口。

  他拍了拍秦昭的肩膀安慰：“一切都过去了，若是长公主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这模样，一定会倍感骄傲的。”

  秦昭情绪抖动着笑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秦斐叹气：“我就说这事儿别提了你又不信，看吧，你自己都受不了了。”

  秦昭摇头：“不是。”她不是因为母亲的离开难过，而是在早已有迹可循的过往中让先帝重蹈覆辙，因此有些恼火。

  秦昭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保证自己足够冷静。

  她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祖父，艰难道：“祖父，我母亲与先帝的死因，一模一样。”

  “什么？”秦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莫名其妙的看着秦昭，“难道是祖上有何暗疾？但老夫也没听说过啊？”

  秦昭摇头：“先帝是被下毒害死的。”

  这下秦斐说不出话了，他面容震惊，张大着嘴巴看着眼前的秦昭，过了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他吞了吞口水，缓慢道：“这可不好笑，事关皇家，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不会轻饶你。”

  秦昭目光冷静的看着秦斐：“我没开玩笑，此次入宫，我带了一位神医，已经证实了先帝是因毒而死，太皇太后也知道了。”

  秦斐这才相信事情的严重性，他收敛了自己的吃惊，看着秦昭。

  他显然相信秦昭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因此心中已经有八分相信了。

  过了好久，秦斐才从震惊的情绪中回神。

  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说皇上是因毒而死，且太皇太后也知道了？”

  秦昭在他的目光中点头，这下直接将秦斐心存的幻想打破了。

  他恍惚间想到刚刚秦昭问的问题，第一时间想到这两者的关联。

  他迟疑问道：“你是怀疑？”

  秦昭叹了口气：“她们的死因一致，连让我不得不怀疑。”

  “可是......你母亲死后，你父亲根本没有娶李氏的打算，就算与她有干系，这一切又能换来什么呢？”秦斐缓慢出声。

  秦昭侧目：“李氏不是我父亲要娶的？”

  可流言明明说，李氏的真情感动了父亲，最后父亲被对方感动才娶了李氏的。

  秦斐苦笑摇头：“那都是说来给外人听的，当初，南岭一带所有与巫蛊之术有关的人全部被处死，唯独留了几脉不沾因果之人，陛下怜惜他们受祸害，又听闻李氏情深传闻，便在你母亲死后，做主让你父亲续弦，也算全了这份情谊。”

  秦昭霍然起身，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祖父是说，李氏是先帝要父亲娶的？”

  秦斐怅然点头，思绪好像又回到了宣平长公主逝世那年。

  秦昭眼神有几分迷茫，所有的一切恼怒与恨意原来都只是错怪，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问：“那为何没人说呢？为何任由这些流言传得街头巷尾都是，而整个国公府都背上了辜负长公主的骂名？”

  秦昭问完已经想通了，这是圣命，皇上要他们娶，秦晏之只能娶！

  有一瞬间，秦昭对皇权的理念几近崩塌了，她有些不明白，先帝对岭南的愧疚，为何最后强加给无辜的人。

  若按照祖父的说法，父亲对母亲情深似海，根本不可能娶李氏，但最后皇权倾轧，还将这口辜负母亲的大锅背负了这么多年，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理解，父亲又得到了什么呢？

  秦斐看出秦昭眼中的难以理解，他幽幽道：“你母亲在宫中长大，虽看着有长公主的名头，脚下繁花似锦，可这一路，何尝不是用命淌出来的？她爱护亲人，一生唯有太皇太后与先帝两位血亲，她身死后，你父亲到底顾忌这些情谊，宁愿将一切重担压在身上。”

  秦昭自言自语般呢喃：“难怪，父亲还能入仕，难怪父亲能重新娶其他人，原来不是他求来的。”

  她被困在迷雾中这么久，一直看不到真相，如今忽然天下大白，她却有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父亲。

  无论如何，娶了李氏之后，他与李氏孕育了两个孩子，是做不得假的。

  秦斐背着手起身，目光落在窗外的枯枝上。

  先帝不在了，有些东西倒也没那么避讳。

  他眼中含着冷意：“就算你父亲应允皇命，先帝也从未放下过防心。越到晚年，他对岭南被灭根的事情也愈发愧疚，因此就不断盯着府内，直到你父亲迫不住压力，让李氏怀了孩子，先帝的疑虑才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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