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一结束，刘倩的心里就像用笤帚扫过一样，一点事都没有了，整天唱唱歌歌，帮妈妈干完活后，这家一转，那家一逛。可高加林并不感到轻松，虽说孩子在平时的练考中始终在级部前五名中徘徊，这些年的录取比例一直在百分之五十以上（2000年的实际录取率是59%），但是好大学的分数线还是够高的，这一点加林心里是很清楚的。心事重重的高加林工作之余就是拿着小凳子坐在床前，整理着刘倩放在床底下的几袋子书本，还有报纸杂志。

  加林不像别的家长那样，高考一结束直接就在学校大门口，把娃娃的书本卖给收破烂的师傅。加林对孩子的东西视为至宝，在他看来，这一张张纸，一行行字，既是孩子的学习历程，同时也是孩子在成长中汗水心血的凝结。几十年过后，当孩子再回过头来看这些东西时，那将是怎样的一种怀旧心理呢？

  加林把刘倩的东西分类整理，课书课、外书本、作业本按科整理，报纸按日期排列，杂志按大小归类。还有练考题，他先用订书针将每份题订到一起，再归类。

  加林整理起东西来，他不是快刀斩乱麻，三锤两棒子搞定。而是具有很大的随意性，有时他拿着一份史料分析题，看得很投入，不认识的字，还要查字典，好像自己要答题那样。还有语文题里面的古诗词欣赏，凡是他平时没有见过的古诗词不说长短，他都要抄下来，这样一来二而去，他也抄了不少。看着一捆捆绑好的用台历做成的知识卡片，加林感叹万分，三年多了，一天写十几张，不经意间竟然搞了这么多。

  加林把刘倩的东西像蚂蚁搬似的一次次地带回家又码放得整整齐齐，刘倩很是感动。

  新世纪开年的第一次高考，刘倩考了730分的好成绩。这是加林上午在县邮电局通过电话从陕西省考试管理中心查到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切又都在意料之外。

  下午加林一下班，就骑上车子离开了城关镇政府，他要把这一喜讯在第一时间告诉给巧珍和刘倩。加林的心情是异常激动的，这是他和巧珍结婚以来最高兴的事情，他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花。

  晚上，家人都睡了，加林还拿着《报考指南》进行研究。

  “高考考学生，报考志愿那是考家长”，在刘倩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连续三天加林一直和刘倩商量，看着加林和爱女头碰头的样子，巧珍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心酸。

  刘倩在煎熬中度过了近二十天时间，她终于等到了佳音。当小姨刘巧玲从县教研室把刘倩被录取的电话打到村上，村上又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了刘倩时，刘倩扬眉剑出鞘，而妈妈巧珍却乐极生悲，大声地哭了。

  延川县文科状元刘倩以730分的成绩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大红的喜报就在县教育局的宣传栏张贴着，这一消息在一个山区县城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整个高家村曾经一度沸腾了几天。

  刘倩的出格让巧珍始料不及，这必将打破巧珍正常的生活，巧珍不曾料到自己无可更变的宿命中会出现这样的变数。天大的喜事对刘巧珍来说只是彩虹一现，接下来就是锥心的痛苦。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巧珍的心也越来越沉重，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仿佛流失的时光使她与不堪回首的往事日益接近，弥合的伤疤又要被撕开。

  半个月后的一天，加林带刘倩去办入学事宜，这事当然用不着巧珍操心。巧珍和加林有个约定，刘倩入学事宜由加林负责，刘倩的身世由她来给孩子来说明。由于孩子考得太好了，巧珍担心马店也一定会知道这个消息，人家如果先走了一步，给娃娃送来钱物，那她就被动了，巧珍相信马柱是会这样做的，这事可咋办呀？过去她一心希望甜甜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现在心愿实现了，大麻烦却又来了，怎么人世上的瞎瞎事都让她刘巧珍给碰上了呢？

  晚上睡不着的刘巧珍真想去到马拴的坟上痛哭一场，来诉说自己心里的哇屈。

  这天午后，巧珍去了一次娘家，她想把心事说给母亲，可胸口又堵得慌。母亲看了看满脸忧愁的巧珍，不知说什么好，“珍珍，孩子已经长大了，从人情上说，是应该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要从感情上说，就怕甜甜一时接受不了，这可难为人了。”

  巧珍和母亲商量了一个下午，还是找不到一个最佳的说辞。母亲怕巧珍伤心，答应巧珍，这事由她来给娃娃说。这种伤心事怎么能让老人表白呢？巧珍没有答应母亲的要求。

  巧珍从娘家一回到家里，坐在木沙发上，痴呆的望着窑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的突然、这么的令她悲喜交加，令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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