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山避而不答，转而问起王氏来。

  “我那侄女可在家？”

  “在的。”

  “那可否让她出来让老夫见见。”王廷山语气和蔼，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殷切关爱。

  云震川猜不准他此举是何用意，便对身旁下人道，“去请夫人！”

  王凤珍很快跟随下人出来，朝王廷山见过礼便在云震川身旁坐下。

  王廷山满意地看了眼云震川，捋着胡子道，“一转眼你与我那侄女已成婚二十多载，老夫此前忙于政务，连你们的喜酒都未来得及喝上一杯，实在惭愧啊！”

  听他这样说着，一旁的王凤珍顿时红了眼眶，去年她收到家中父母来信，他们跟随嫡支南下投靠东越王氏本支。

  家主曾问过她父母，关于她的情况，本家终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对父母家人照顾得极为妥善。

  “家主千里迢迢来探望，是侄女的荣幸。”

  双方一番寒喧，茶过三盏后，王廷山终是道出此行目的。

  “朝廷迁都健康，皇上病重，太子监国，朝政被丞相等奸佞小人把持，国土丢失，国势渐弱，财力困顿，苛捐杂税愈发沉重，中原地区战火燎原，如同阿鼻地狱般，百姓曝尸荒野，整个大炎国十不存一，民不聊生……”

  王廷山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痛斥着当前朝廷的种种不是。

  云震川听得眉头紧皱，已隐隐猜到王廷山到来的用意。

  王廷山说到口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撩起眼皮看着皱眉沉思不语的云震川。

  铺垫到如此份下，他也不掩饰了，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

  “我东越王氏已联合其他世家的部曲，并集结了二十万流民大军，准备挥师北上除奸佞，清君侧以正朝纲！”

  云震川懂了，那就是以清君侧的名义造反呗！

  “王阁老真是志士仁人！”他违心夸赞。

  “拨乱反正乃为臣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云震川垂下眼睑，把造反说得这么义正辞严，他是第一次见。

  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云震川还不肯表态，王廷山便直接道，“我希望侄女婿这样的肱骨之臣能加入我们，为朝廷出一份力。”

  云震川心头跳了跳，有些受宠若惊道：“下官只是个无甚实权的刺史，能出的力实在有限，不知王阁老需要下官做什么？”

  “不需侄女婿费多大力气，我们需要南地税粮做为后备军粮支持。此外，听闻侄女婿的两个侄子也在南地，他们是你父亲亲手培养起来，天生将才，骁勇善战，若有他俩为前锋大将军，统领这二十万大军挥师北上，便已成功一半。”

  云震川倒吸了口冷气，王廷山这口气倒是挺大，一张嘴就要整个南地成为他的垫脚石。

  “侄女婿意下如何？”

  云震川不想得罪他，赶忙起身赔罪，“王阁老，请恕下官无能为力！南地税粮非我一人能做主，余家在南地势大，许多事都要插手过问，我这刺史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无半点实权。”

  “你两个侄子那边，就劳你费力了。”

  “也不妥！”

  “嗯？”王廷山浑浊的眼珠一道精光射出，死死瞪着云震川。

  云震川面上依旧尊敬，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我那两个侄子的主并非下官能做得了的，这个还得王阁老亲自前往问问。”

  王廷山望向一旁坐着王凤珍，“我听你父母说起，你还有一女今年刚及笄？”

  “是有一庶女。”王凤珍恭敬道。

  “东越大族柳氏家主与我乃故交，他嫡次子今年刚满十八，尚未议亲，若你们有意，我便亲自走一趟，促成这桩亲事。”

  王凤珍看向云震川，那贱人的女儿，她才不希望嫁这么好。

  “多谢王阁老费心了，不过小女尚且年幼，她长姐十八才出阁，下官准备将她多留两年。”云震川道。

  诱饵已经抛出，云震川依旧滑不溜手，不肯表态。

  王廷山有些恼火，深知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该说的我已说了，侄女婿你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他便起身告辞，夫妻俩将人送到府门口。

  上车前，他撩开车帘深深看了眼王凤珍，旁支就是旁支，不堪大用。

  进了屋，一心想攀附权贵，在嫡支家主面前失了颜面的王凤珍率先发难。

  “你为何不答应？”

  “云家势微，他们兄弟是大哥仅留的三支香火，好不容易逃到南地安居乐业，若是答应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王家在东越与柳氏联手，日益势大，若是投靠他们，正是我们云家崛起的大好机会，恩赐荣宠指日可待！”

  王凤珍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奈何云震川前怕狼后怕虎的，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两年云震天已看清许多事，他叹息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为了王家前途，还要再搭上他们的命不成？这样的恩荣我云家不要也罢！”

  “你怎么不为云景和云泽他们的前途着想？”

  “你要让云景和云泽他们吃堂兄弟人血馒头？狗屁的清君侧，历朝历代造反能有好下场？”

  云震川感觉自己要被这无知妇人气疯了。

  “此前你不也想用云漠拉拢范家？搁这儿立什么好叔叔人设？”王凤珍反唇相讥道。

  云震川恼羞成怒，喝斥她，“过去之事休要再提！他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为了王氏的荣华富贵让他们去送死，我第一个不答应！”

  王凤珍眼睛睁得像铜铃般大，吓得双脚发软，嘴里连连发出啜泣声，她也是个不服输的人。

  “那就把云嫣嫁到东越柳家去。”

  “东越距南地几千里，我是不会让嫣儿嫁去给你王家拉拢关系的。”

  王凤珍看透了这个自私懦弱的男人，“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帮。”

  “你们王家要造反，我怎么帮？我还奇怪，与你成婚到南地多年，往时你父母从不问候半句的人，去岁却突然频繁来信，原来是想让我云家做你们王家的马前卒、替死鬼！”

  “云震川，你竟是如此想我父母！”

  “这事到此为止，为不受牵连，从今往后休要与东越王家来往。”

  云震川说着甩袖而去，他得要赶紧写信告诉云野兄弟，好让他们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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