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答案的云念看向自己的哥哥，云朔安静地站在靠近外缘的地方，皱眉沉思着，

  “是发现什么了吗，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云朔才抬起头来，他依旧像是以往每一次耐心解答云念的提问时那样，先是带着宠溺的笑意，而后又用缓慢温和的语气娓娓道来，

  “我们是从密道里来的，静水庵附近的山头已经派人封了起来，那飞羽楼的人就算想要强行闯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些士兵，

  “这些是殿下指派给我的亲信，武艺高强，一旦出现危险，他们可以保护殿下和我们，父亲还在等我们平安回去呢。”

  说到这里，他的心骤然一痛，他想起记忆之中的场景，想起父亲质问他的模样，母亲哭泣着哀求他把女儿还回来，可他带回去的只有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怎么会做到那样的程度，又怎么会得到如此惨烈的结局，就好像，失去了克制的爱意以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疯狂占有，

  云朔别开视线，有些不敢直视云念的眼睛，可是在她侧过头去的时候，又疯狂贪婪地注视她依旧活泼的身影，

  “所以其实珂尔罗并不是幕后黑手，真正危险的人反而是一开始和你相敬如宾的飞羽楼大长老溪元恩？”

  少女往后倾倒了一下，询问着卫青珏，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摔倒想要扶上来的时候，又一下子站直了身体，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勾起两国的战争，制造出可怕的怪物，甚至还杀了那么多的人，难道他们想要将这个世界变成炼狱吗？”

  “恐怕他们只是想要让这个世上只留下对他们来说有用的人吧。”

  溪玉冷淡的声音响起，他那漂亮的眼睛上抬了一下，见云念看过去，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视线交接，而后又看着林珠，

  “林姨知道一些，就让她讲给你们听吧。”

  他说完就扶着林珠在一旁的台子上坐了下来，那已经不再年轻的妇人伸手摸了摸溪玉的头，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放弃，二十年前他失败了，可现在，也许他真的要成功了也说不定。”

  黑雾像是有形的恐惧一般不断地蔓延着，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她们所在的地方没有扩大，但现在每一个人都能够感受到，黑雾正在延伸，

  简直就像是，她们快要和这黑雾合为一体了一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二十年前，意外之下我有了溪元恩的孩子，虽然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我依旧很高兴。”

  “我一个人抚养也很好，我有足够的钱财，可以让我们母子俩在一个平和的小镇安定下来，可溪元恩却说希望我留下来。”

  谈论到过去的事情的时候，林珠的脸上很明显带着一种怀念的神色，可细看下去，眼神又分明是冰冷的。

  “我以为他还是有一点爱我，哪怕是将我当作姐姐的替身也可以，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的身体变得不对劲起来，他那暴躁的弟弟，溪元思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太奇怪了，有一种隐约的危险预感在提醒我，这是我无数次从死亡危机中逃脱得到的力量，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林珠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并不想让别人看出眼底翻涌的泪光，她压抑着语气的颤抖，继续讲述，

  “我的身体变得不对劲起来，我只能够感受到有什么邪恶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肚子里，它在吞噬我的孩子，也在吞噬我，你们根本不会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毛骨悚然的恐怖情形。”

  那一段时间，溪元恩偏偏不在，她满腹的恐惧不知道向谁诉说，至于他那弟弟，她更不敢了，原本对方看她就不顺眼，她也不乐意和这样野蛮的人相处，

  可是古怪的身体让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每晚做梦的时候，她都能够听到凄厉的哀嚎，折磨得她快要疯了，

  “他对我说，如果再不打掉这个孩子，我就会死。”

  这个他指的是二长老溪元思，虽然两个人并不对付，但在那一刻，不知为何，他还是伸出了援手，

  “他给了我药，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可是林珠没有别的选择，梦境之中，无形的怪物将她的孩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她绝对不愿意把这样的东西带到人世间，

  “我最终还是吃了药，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剧烈的痛苦差点让我昏死过去，我听到了不甘的怒吼，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庆幸，恐惧，痛苦，却唯独没有后悔，那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

  溪元思什么都不肯说，他既不说自己为何知道，也不说自己为何要帮她，

  “他以为我知道了这一切以后会远离他的哥哥，可他没想到，女人的心都是易变的，我爱着溪元恩的时候，愿意为他生下孩子，可当我失去了孩子以后，我就恨上了他。”

  一切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她想起明明不该喝醉却醉酒醒来的自己，想起让自己生下孩子的溪元恩，想起他给自己吃的东西，

  她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在飞羽楼待下去，她一定要弄清楚溪元恩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调查了许久，那些线索就像是无迹可寻的丝线一样，怎么也抓不住，就算是抓住了，也是一团乱麻，直到去年冬日。”

  她提到了的这个时间让云念的心猛地一跳，

  “去年冬日的一天，溪元恩突然变得异常兴奋起来，他叫回了溪玉，对他关怀备至，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是一个多么冷漠无情的人。”

  伪装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日常的事情，世人只知道飞羽楼大长老温和慈祥，二长老暴躁无礼，可谁知道那个看起来无害的才是最危险的，

  “主人及笄前一日他的确把我叫了回去。”

  溪玉皱眉回想，自然地将视线落到了云念的身上，主人变得疏离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吧，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了起来，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大抵是在嘲笑自己，

  这样关键的时间点不由得云念不多想，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身旁的人的衣衫，扯动着衣角，带着轻微的力道，让衣角的主人低下头，自己却没有察觉，

  卫青珏看向她的头顶，柔软的秀发散发出明亮的光泽，可再往下，那一双紧紧揪起的手却似乎带着不安，

  他没有一丝迟疑，将自己的手覆盖上去，缓慢又不容置疑地将指节和她的手交错，

  “？”

  云念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着强硬挤进来的手，交叉握紧，她抬起头，眼神有些晃动和惊疑，可看到卫青珏那信任又坚定地目光时，心却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没有挣脱，反而像是小孩子捉弄一样，将自己的手指向下压，像是好奇自己的手与卫青珏的有何不同，

  她一边玩着手指，一边认真继续听林珠讲述故事。

  “我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至少让溪元恩都不得不紧张起来，可我若是一直在楼里，就不得不接取任务，这是规则，就算是溪元恩也无法改变。”

  所以，她还是选择让溪元思那个家伙帮助自己，否则她就告诉他哥哥，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所以林珠自由以后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里来，

  “可我没想到我的踪迹还是被他知道了。”

  在小镇里看到溪元恩的时候，林珠差一点没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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