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怜影……照人眠……”

  幽冷凄婉的歌声从朱红色的宫墙内侧传了过来，原本只是打算随意转转的云念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唱歌？你知道是谁吗？”

  她转头看着身后的青青，有些疑惑，这声音有些耳熟，她一时想不起来，

  可哪知道对方也并不清楚，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这里应该是贵妃娘娘所在的牡丹宫。”

  唯有牡丹真国色，唯有雍容华贵的珂姝才能够得此殊荣，哪怕她的封号只是贵妃，那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贵妃，

  云念想起在宴会上的短暂相处，珂姝给她的感觉很特别，她身上没有那种争宠的女人特有的高傲与强烈的自满，哪怕她已是大安国地位最高的女人，

  毕竟是贵妃，她不应当在没有召见的时候如此贸然地前往，她想要转身就走，那歌声却停了下来，

  宫门发出嘶哑的哀鸣，一个宫女恭敬又匆忙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云小姐，娘娘请您进去。”

  云念有些意外，她不认为贵妃娘娘能够记得自己，如此邀约倒是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青青紧张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一同走了进去。

  这牡丹宫里没有牡丹花，反倒是萧条得过分，就连服侍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显得死气沉沉，

  她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酒气，小院的石桌旁，珂姝一手撑在上面支起自己的脑袋，恹恹地看向她，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云念屈身行礼，只听得前面传来慵懒的声音，和那唱歌的声一模一样，

  “起来吧，你就是云念？坐到这儿来。”

  珂姝向她招了招手，指着旁边的凳子，那指尖红色的寇丹快要和这宫墙融为一体，

  “是，臣女云念。”

  云念起身坐了过去，有些好奇地看着贵妃，

  “娘娘还记得臣女吗？”

  “自然记得，毕竟，敢在及笄礼上向摄政王讨要贺礼的，你可是第一个。”

  珂姝似乎喝了很多酒，眼神有些飘忽，拿起酒壶晃了晃，

  “去，给我满上。”

  她不耐地向旁边的太监喊道，而后又将杯子里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让您见笑了。”

  提到这个云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淡淡的酡红，

  她试图转移话题，便又轻轻点了一下石桌，

  “娘娘是有何心事吗？不如说予我听？”

  耽于酒色总是不好，娘娘似乎在宴会上也喜欢喝酒呢，成了尊贵的国母，也会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大概是云念脸上的表情太好懂，珂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不曾有过烦恼吗？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丞相府大小姐，难道就永远都那么天真无畏，安宁幸福吗？”

  她看着云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之前宴会上的灯火晦暗，也没敢细看贵妃娘娘的眼睛，被质问的少女这才注意到，珂姝的眼睛竟然也带着一丝极为浅淡的绿，

  那一抹绿色在明亮的日光下一晃而过，待要细看却又觉得只是普通的黑，

  “幸福吗？也许吧，娘娘，我觉得若我不在意痛苦，那我就足以幸福。”

  若她能够完完全全忘记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时候她才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至于现在嘛，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您看，这手受伤了，我可幸福不起来呢。”

  “哈哈哈哈，你果然有趣。”

  珂姝大笑起来，那笑声透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疯狂，太监沉默地替换了酒壶后退下，

  “这深宫里难得有活人，世人都觉得我已经得到了一个女人最尊贵的地位，我诞下了皇子公主，未来还能成为太后，没有人不羡慕我。”

  她尾音上扬，却带着一丝自嘲，

  “可是，却没人问我想不想要这些，我的年华浪费在了一个年纪比我父亲还大的人身上，我爱的人利用我稳固自己的地位，我的故土早已经忘了我姓甚名谁，你说，这样的我，幸福吗？”

  珂姝咄咄逼人地问着，身体更是靠近了云念，像是一定要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她毫无忌惮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说她爱的并不是先皇，反而另有其人，

  结合贵妃在宴会上说的“宁斯年并非良人”的话语，更是让云念胆战心惊，察觉到自己似乎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辛密，

  四周的婢女太监都默默地低头，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就像是这样的场景早已经上演过无数遍，他们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云念思虑一番，正要回答的时候，却见到珂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参见摄政王。”

  卫青珏匆忙地走到云念的身边，原本想要抓起她的胳膊，却动作一转，换成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捞了起来，

  “怎的来了此处？”

  云念被一下子捞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表情还是怔怔的，

  没等云念回答，他又面色不善地看着珂姝，

  “好好当你的贵妃，别什么人都试图招惹，若是你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够长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他眼神一转，又看到了石桌上两个空空的酒杯，

  “她受伤了，你竟然还敢让她喝酒，你……”

  云念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解释，

  “殿下，娘娘那酒杯应当不是给我的，我没喝，我只是见娘娘似乎心情不好，才陪着待了一会儿。”

  早在生日宴上的时候，珂姝都没让她喝酒，现在更加不会了，那酒杯，看起来也不过是她自娱自乐的陪伴罢了，

  卫青珏顿了一下，才又对着贵妃开口，

  “别在这里演戏，嫁入皇宫不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吗？别试图讲故事引起她的同情心。”

  说完这一句以后，他直接带着云念走了出去，只留下依旧坐在石凳上的珂姝，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真是令人羡慕啊，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爱你呢？”

  她勾起酒壶上的把手，直接将壶嘴对准了自己的口，酒液倾泻而下，溅出来打湿了衣衫，

  珂姝抹了一下嘴，眼神冷漠如刀，

  “去，把云念在皇宫的消息给我送到晋阳王府去，我到要看看，宁斯年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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