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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沈余娇方回到府上不多时,便听到了聂景迟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阿娇!”他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兴奋,“明日便是冬至了,我带你去城里走走吧。”

  “那殿下,可把该问的话都问过了?”

  “那是自然。”他笑着走向她,紧了紧她大氅的系绳,“阿娇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我带你在城中玩个够。”

  沈余娇笑看着他:“一下子又成小孩子脾性了。”

  “我只是想着,这些日子阿娇四处奔忙实在辛苦,恰好明日冬至,便让阿娇放松放松,别思虑过多伤了身子。”

  “那不如,叫皇后娘娘一起吧?”她抬眸看着他,带着问询的神色,“皇后娘娘这些日子照顾圣上,想来也是累坏了。”

  聂景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阿娇,我母后也是临川人氏,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哪。”

  沈余娇只是笑了笑,没有叫他察觉她心底里的激荡:“是么……只可惜皇后娘娘近年来身体亦不如从前,难以忍受长途跋涉之苦,不然,也好让皇后娘娘也回临川看看。”她微垂下头,脸上带着些无奈与感伤。

  聂景迟笑着安慰她:“无碍,待你我从临川回来,你同我母后说说临川城近况就好,也算聊以抚慰。”

  “那去临川的计划……”

  “这几日我应该都得空,阿娇想哪日启程,我们便哪日启程。”

  翌日清晨,聂景迟早早开始收拾,看得初莺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这是在……”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扰到沈余娇的好梦:“今日冬至,我有些小惊喜要给阿娇。”

  “殿下对娘娘真好。”初莺笑着应道,“不过今年本该是圣上举行南郊大祀的日子,圣上龙体抱恙,祭祀一事便落到了太子殿下身上,殿下……可需要陪太子殿下同去?”

  “皇兄现在哪里愿意见我?”他挑眉,“倒不如我好好带阿娇在汴京城玩上一玩,省得扰他好心情。”

  初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转头又瞧了榻上的沈余娇一眼,而后回头笑着对聂景迟道:“娘娘想来快要醒了,正好前些日子,殿下安排人缝制的新衣裳已经送来了府上,我去拿过来。冬至是大日子,可要给娘娘好好打扮一番。”

  聂景迟看着初莺出了殿门,目光移向床榻。初莺方出去不多时,榻上的沈余娇便缓缓睁开了眼:“殿下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他笑笑没有说话,只走到沈余娇近前:“今天可是大日子,一定要让初莺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沈余娇莞尔:“殿下心里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放心,阿娇今晚便会知道的。”

  在沈余娇梳洗后妆扮的间隙,聂景迟在前院里闲逛着,而后沿着弯曲的回廊绕到后院。树树错落有致的红梅盛放在冬至难得的阳光之下,较之平日更是美丽非常。

  “这些红梅先前不曾见过,是何时种下的?”聂景迟平日里极少来后院,如今见着这些红梅倒是觉得新鲜,“我可只在兖州梁府前院种过,怎么不记得王府里也有?”

  身边陪着的小宫人抬头瞧了瞧,担心他知晓真相,便只得说:“殿下那日前往潍州之后,娘娘便去扬州找了沈大人和五公主。回到宫里之后,娘娘瞧时节正好,便差人移了树苗种到后院里。”

  “原是如此。”聂景迟点点头,忽然笑起来,“看来阿娇,是想念梁府的红梅了。”

  他只负手端详着那几株红梅,没有察觉那小宫人又偷偷瞧了他一眼。

  “嗯?”聂景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过身对着面上显然有些慌张的小侍卫道,“先前没在府上见过你,新来的?”

  他忙不迭点点头:“回殿下,奴是新调来的。”

  聂景迟了然,没再多问什么。

  待到沈余娇收拾好,夫妇二人便欲出宫门去。二人坐上轿子,初莺坐在前头,一行人沿着宫道缓缓向侧门而去。

  路过正宫门时,聂景迟一行人的轿辇同聂景琛的轿辇擦身而过。沈余娇抬起帘子,竟正正好撞上聂景琛的目光。坐在另一侧的聂景迟没有察觉这边气氛微妙的二人,沈余娇眼神闪躲,松手放下了轿帘。

  聂景琛蹙着眉头,注视着她的一系列行动。她身上是新做的衣裙,发间腕上是新打的首饰,显然,聂景迟回宫之后便给她准备了一份精心的大礼。

  他的目光落上轿子后跟着的那个小宫人,二人对视了一眼。聂景琛意味不明地一笑,轻轻放下了帘子。

  那个小宫人名唤淳沨,年十六岁,沈余娇曾在东宫见过他一面。他不知道沈余娇是否在府上认出了他来,总之,他是他布在她身边的新眼线。

  聂景琛不奢求他做太多,只消同初莺熟络起来,而后摸清沈余娇的动向便好。如今她是聂景迟的妻,难以顺理成章地全权为他做事,自然要叫人多盯着她几分,也算,旁敲侧击地读懂他这个深藏不露的胞弟的心思。

  待到聂景迟的轿子渐远,聂景琛又稍稍掀起了帘子一角,看着他们的轿辇远去。他回转过头,对着坐在暗处的程原低声吩咐道:“你再多派些人手跟着,我只怕淳沨贪玩,一时忘了正事。”

  “太子殿下,或许鲁王殿下他们,真的只是出宫去玩呢?”

  聂景琛摇摇头:“聂景迟那家伙或许真是如此心思,但她……”

  程原看着他纤长眼睫之下晦暗不明的瞳眸,抿了抿唇抱拳颔首:“是。”

  他轻巧敏捷地翻出了轿子,聂景琛叹息一声定了定神,而后便独自乘着轿子往南郊而去。

  聂景琛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他知道他的父皇时日无多,也知道他的母后这几十年来对他的父皇恨之入骨。这大雍的一切,最终都会落到他的掌心里。

  但聂景琛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四下寂静的东宫,会有人开始偷偷布下棋局。高耸的朱红宫墙隔开了皇宫与市井巷弄,殊不知宫门内外、市井之间,已悄然有风云变幻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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