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冠军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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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内城,大相国寺。
本来按照朱温的习性,对佛、道两派都没有明显的喜恶,从镇宣武到称帝,虽未对大相国寺有过特别的打压,甚至还默许汴梁城沿大相国寺一线形成最繁华的商区,但这么多年了,他却从未驾临过此地。
但在今日此时,这位朱家皇帝却在金吾卫的护持下净街而直入寺中大雄宝殿,一时间,这相国寺内外都满是持戟的禁军士卒,便是繁华的长街商道,也被隔绝出了一片空地来,远远有人流涌动,倒都是想看看皇帝的尊相。
然则在净街下,只是鲜有人能够亲眼看见朱温的面容,只能通过那一方步辇上隐隐约约的庞大身躯,看到他们的这位皇帝,实在是肥硕的不像话。
故在旁人好奇的追问声中,这些人也大多只是不耐的一摆手,厌烦道:“还能是什么样,陛下自是龙目贵相,身高八尺,气宇轩昂……”
到底来说,已经养尊处优多年的朱温,到底是有些让下面的子民稍稍失望了。
这些汴梁市民什么想法自不用多提,在大相国寺内的方丈僧人们却顿时忙的不可开交,作为整个汴梁乃至中原都享有盛名的佛教圣地,对待普通百姓和达官显贵的态度显然是截然不同的,自有一套应对措施。
但就算如此,他们好似真不会想到朱温会突然驾临,故在方丈笑烂了脸的招待下,其余僧人便开始专为朱温打扫尘除、焚香顶礼、法器交加,才总算是信心十足的将朱温向里迎入。
此刻在这大雄宝殿之内,朱温难得的不用旁人服侍,兀自一人像头硕大的狗熊一样跪坐在那里,先由一名随侍宫人献上的一枚丹药服下,而后便独自在那里闭目不知所想。
宝殿里,香气萦绕,左右的得道高僧都一声不敢吭,唯有方丈还能在旁边念念有词,无非是请佛祖敬听朱温所念,没办法,在这个军阀至上的世道,朱温就是比佛祖都牛,他这会肯跪拜下来,已是给这佛像些许颜面了。
再在其后,鬼王一身素净长衫,显得格外和气,与一众官吏侯在殿外,在见到朱温终于吐气睁眼后,便马上急趋上前,弯腰将朱温肥硕的身子缓缓扶起,好让后者不会展露出那等艰难起身的狼狈模样。
“父皇,如何?”
朱温气色很好,这会更是志得意满的一摆手,龙行虎步的向外走,摸着大胡子点点头:“倒算尚可,方才朕闭目之际,似乎恍觉有天外之音在耳边回响,现下气力亦是旺盛,似有壮年之感。”
鬼王便顺从的一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同时对着后头的方丈递了个眼色,后者遂马上近前替朱温介绍起方才所念的法诀渊源来,亦小步在前头作引,却是不知不觉把一众大梁君臣又向寺庙深处带了去。
而鬼王在见到朱温的兴致不错后,便当即在旁边笑道:“这佛家有几位高僧,论名气、法统,不比那道家的什么高功差,而今河北事定,除却李克用与李茂贞二厮外,天下河清海晏,诸镇臣服,父皇功迈秦皇汉武,庇我大梁国势千秋万代,正该以佛家塑金身享天下香火,得大道,延寿百载。”
朱温哈哈大笑,抚着自己凸出来的肚腩眯眼发问:“你献上来的那等神功,真能够延寿?”
“儿臣岂敢作假。”鬼王毕恭毕敬的拜下去:“此乃儿臣于西域所得,据传是昔年经由天竺带回来的佛家圣功,搭配仙丹服用,不但能够精华神魄,延年益寿更是不在话下,所以儿臣才会拜请父皇来这大相国寺感悟一二。”
朱温心下大动,满意点头:“你倒是恭孝,不瞒你言,朕确有几番感悟,这所谓的修习神功之事,恐怕非有数年而不得功成,朕今岁已五十有七,何之迟哉?”
鬼王惭愧道:“此乃儿臣之罪过,若是早些寻到此物当能今早献于父皇。”
“此为天意,岂能怨你?”朱温摆了摆手
不过他虽然这般说,但心下却是第一时间认可鬼王这句话。
如果鬼王说的是真的,朱温第一个念头当然认为前者必定是已经把这神功练过了后,才在这個时候把神功献给他,加之那等所谓的‘仙丹’,近些时日朱温每每服用过后,便都是精神大振,甚至连床上的时间好像都隐隐多持续了许久,所以每每在事后,他都要如此想上一想。
不过念在鬼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他孝顺至极,朱温终究是按住了这个心思,且也因为这件事,这两个月来他们父子二人原本稍有些不睦的关系亦慢慢缓和。
不得不说,这么多义子、儿子中,也只有鬼王甚得他心思了,其余的一帮子垃圾货色,比如说那个看一次厌恶一分的冥帝朱友珪,这个狗东西怎没有这份孝心呢?
这时候,鬼王恭敬一笑,边走边出声:“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何言迟也?这练功一途,所谓重天赋焉,这神功现下看起来正适合父皇你,假以两年,定能有大成效。”
但他见朱温的笑色愈盛后,话风却倏的一转:“不过……”
“不过?”朱温脚步一顿,虎目里闪过一丝不满。
“是这样的,依照儿臣的经验来看,练功之际,对于凡尘俗世,总归是有些影响的,父皇虽能随手料理,但难免会有一些朝堂大事会惹动父皇道心,这个时候,心不安,则功难成尔……”鬼王恭敬道。
朱温不屑一摆手,龙行虎步的继续向前,无所谓道:“普天之下,除了李鸦儿那个独眼龙,谁还能惹动朕的道心?便是现在,朕得了河北,李鸦儿算个甚?”
鬼王亦步亦趋的跟着,听罢,便小心道:“可若,正是河北出了问题……”
朱温猛地一眯眼,脸色沉了下去。
前者却好似没看见,或者说,只是装作看不见,进而继续道:“儿臣本不该于父皇当此之时进言,然一想到此时不说,日后若大扰父皇修行,使得神功不成,反而才是死罪,遂不得不进忠言,还请父皇鉴纳。”
朱温实则已经猜到鬼王这厮想说什么,但听到后面神功不成这四个字后,略一沉吟,终究是允了,只是兴味索然的摆摆手:“你是朕的儿子,你我一家人,有什么罪不罪的,有什么发现说来便是。”
鬼王心中暗笑,他虽只是冥帝安排的一介替身,但伴在朱温身边已有多年,怎不知这个所谓的‘父亲’是个什么货色,真要想从朱温手上巧夺一点什么东西下来,只需要让其中紧要关联住他本人。
这个朱家皇帝有个坏处,就是私心甚重,重到天下还未安稳,就大肆杀戮一批替他打天下的功臣,重到防备自己儿子到了变态的地步,甚至需要让他这个义子来牵制才可安心才行。
不过这个坏处对于鬼王而言,此时当然就成了好处。
他先是诚惶诚恐的拜下去,而后垂手肃立,一副恭孝好儿子的模样,低声道:“圣明无过父皇,今朝局安稳,百官或元从老臣,或降顺之臣,都已然经过了经年筛选,就算他们稍有些私心,但也不过父皇随手就可碾死的蚂蚁,算不得什么,儿臣说句诛心之言,对于朝堂上的诸公,父皇真要施展雷霆,谁敢妄拒君恩?起复二字,还不只是凭父皇心意……”
就算是朱温,这会也被这一番话说的重新露出了笑意,但他看见身后不远处还有不少臣子在跟随后,又只是摆手:“此言不妥,勿复再言。”
鬼王施了一礼,进而愈小声道:“对比朝廷上的诸公,能够威胁到父皇的,终究还是握军之大将尔。念李振李公,如此忠心于父皇,昔年随父皇南征北战,何等运筹帷幄尔,然到了燕地,竟连幽州都出不了,燕地大患,局势如此不可收拾,李公困死幽州,朝堂诸公皆以为需依靠在京诸军方可平定此乱,但李公一死,冠军侯萧砚便即刻平定燕地乱事……
李公虽只是一介文士,但随父皇多年,亦通晓兵事,若只死守幽州,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而萧砚一介前唐降人,年不过弱冠之辈,难道真能生而知兵?”
朱温皱起眉,挥手打断他:“你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拐弯抹角的作甚。”
鬼王遂沉吟了下,径直道:“儿臣怀疑,冠军侯萧砚,当与燕贼有所勾连,所为是欲祸害李公。想来据信使所言,那幽州诸部降军皆劲旅,却都是难制,无论是李公还是朱汉宾,都对其指挥不得分毫,但面对萧砚,他们竟能为其如臂使指……
当下,父皇让萧砚开府、得冠军侯之名,更得入卫禁中、掌禁军要害事,是为何?儿臣斗胆揣测圣意,是因有萧砚,河北才定,而非是有父皇,河北才无事,盖因如此,父皇才会饮鸠止渴,以种种重赏抚慰萧砚忠心……”
朱温的脸色铁青,俨然是难看至极,死死盯着鬼王,却是不再想往大相国寺里面去。
而那方丈乃至一众官员,早就是心惊胆颤的避开了去,心下都在暗自腹诽鬼王这厮口无遮拦,他这番快言快语倒是无事,但他们这些随侍的人岂能无事?惹得朱温一个不高兴,说不得就要拿他们的脑袋泄火。
至于朱温的脸色如此难看,倒不止是因为鬼王这番话。
老实说,在鬼王这一句话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重重犒赏萧砚,反而只认为萧砚今后要成为他削藩的刀,早晚都不过一个死字,现在赏其一些富贵也就相当于买了萧砚的命了。
他脸色难看的原因,是因为鬼王这番话,竟反而有些道理。
河北安定,似乎真和他这个朱家皇帝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除了萧砚起初带去的那八百龙骧军,剩下的兵马竟然无一人是他朱温遣给萧砚的。
且思来想去,河北现在想要安定,似乎还真离不开萧砚,而不是他这个稳坐朝堂的朱家皇帝。
那他这两月在志得意满个什么劲?
鬼王眼见气氛拿捏到位了,便俯身下去,沉声道:“儿臣直言,现下我大梁人才济济,更有数位领兵多年的元从大将军,难道没了萧砚真就定不了河北尔?父皇岂可将大权尽数委给这一迷雾重重,不知忠孝的前唐降人之手,岂不是平白助长此辈滔天野心……”
“够了。”朱温不耐的一挥手,竟是折身要出寺:“单凭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让朕疑一社稷虎将不成?”
“非是三言两语。”
鬼王叉手一拜,只是道:“儿臣所携之玄冥教崔钰,似也有话想对父皇进言。”
朱温沉脸扫向跟在后面的一众官员。
一直掩在人群中的崔钰暗暗骂娘,鬼王这厮昨日说要找机会替他开一个进言的口子,但他真没想到会是在当下这个场面,这让他如何安然脱身?岂不是自绝于朱友贞……
但他就算如何后悔今日跟来,但见朱温已经向他扫来,遂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把昨日和鬼王言语的话归纳着进言了一遍,当然是按照鬼王的要求处处捏着萧砚的痛处来的,也便就是所谓捕风捉影的消息。
但在当下的朱温眼里,什么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足以牵扯到他敏感的神经。
鬼王便马上趁热打铁,径直道:“儿臣所求,无非是夺萧砚麾下之归德军,所部皆为劲旅,马军万众,足以比肩整个中原的骑军,就算将之入卫禁军之中,又岂能掌之他手中?我大梁将帅不知凡几,掌之于父皇一忠良之手,不但可震慑萧砚这等不逞之辈,亦可监视此等强军不会生出那等祸心之举,凡李唐至今,以下犯上等不忍言之事不知凡几,父皇岂能不防……儿臣一人之见,固然有失偏驳,还请父皇垂鉴。”
他这一手刁状告的很尖锐,若非十余年伴在朱温身侧,分外知晓这位朱家皇帝的心思,不然绝对不敢如此托盘告出,但他恰是如此笃定,反而愈使得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好似有了几分真实性。
崔钰识时务的退下,鬼王亦弯腰而拜,场中所有人都垂着头不敢出声,唯有朱温一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立在原处。
他很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鬼王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但也有这个义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的原因。
僭越。
朱温沉思许久,反而冷冷一笑,只是负手向外走。
“伱想让朕如何做就如何做,等你当了皇帝再说也不迟。”
鬼王顿时大骇,先是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进而马上醒悟过来自己太急了,便立即跟上去:“儿臣非是……”
这时候,朱温却回头冷笑道:“对萧砚下什么定论,朕需要再看看,不是你在这三言两语就说什么是什么!”
鬼王大喜,心知这根刺已经种下了,只等时间发芽而已,就算惹得朱温不快,也算是值了。
他便大拜下去:“父皇圣明……”
朱温却是厌恶的瞥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兀自面无表情而去。
在他身后,作为随侍太监,丁昭浦立即跟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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