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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品茶问由 花楼寻琴


乔羽飒回头便瞧见江冉还站在院子里,刚刚的话也不知被听进去多少,又是羞又是怒,低喝道:“不是让你去学规矩么?怎么还站在这里?”

乔三拽了拽她的衣袖:“学什么学,我顶讨厌这满院子的人一见我便稀里哗啦地请安,我见着这孩子不错,便跟着我做个贴身小厮好了。”

见她张嘴欲说又说道:“赶紧去看看青丘吧,这会儿还在拆房里面关着呢,哥哥向来记性不好,没准一会儿便忘了,若是饿死了就不好了。”

又向江冉一勾指头:“过来,以后就跟着爷,好生伺候着,爷带你喝花酒找花娘。”

乔羽飒气的几欲吐血。

乔家是怎么教出这么个败家玩意儿的。

乔三带着江冉果真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乔羽飒想了想,白泽一大早便不知去哪里了,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想了想,转身便往柴房走去。

刚穿过扶廊,便见一个小厮冒冒失失地走过来,慌慌张张道:“大娘子不好了,四小姐不见了。”

果然。

乔羽飒心底冷笑,开口问道:“大爷呢?”

小厮战战兢兢:“大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让还没有回来。”

乔羽飒提起裙子往柴房走去,见一条金色的绳索的落在地上,青丘果真是不见了人影。

身后一阵轻响,却是蒲牢走了进来。

乔羽飒站起身来,蒲牢望着她,温声道:“这世上异兽本就少,青丘虽然失了道行,却还是异兽一族,白泽生性慈悲,与我们又有千年的情谊在,自然是不能伤她,但是乔家又与她有灭家之恨,在一起时间长了定然会有事端,趁此机会将她放出去也是好的。”

乔羽飒哼了一声:“莫不是怕我杀了她么,我若是真想杀她,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蒲牢瞧着她,目光温暖:“我屋里有些新茶,飒飒可方便去尝尝?”

蒲牢是个雅人,琴棋书画五一不通,观烟品茗更是有一番心得,乔羽飒知他定然是有话要说,便点头答应。

蒲牢在茶桌前坐了下来,净手焚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乔羽飒不禁在心底感叹果真是人长得好看了,做什么都好看,单单是他往那里一坐,不说话,就是不动,也是一副美人图。

蒲牢将茶碗放到她的面前,抬眼瞧见她正直勾勾地瞧着他,咳嗽了一声,耳朵忽然就红了。

乔羽飒收回目光,抬手微微抿了一口茶,赞道:“好茶。”

蒲牢微笑:“这是明前的春茶,虽然不是顶好的茶叶,却贵在时节。”

乔羽飒毫不吝啬赞美:“泡茶的人手艺也不错。”

蒲牢微微一笑,倒也不接她的话,转脸望向窗外,轻声道:“白泽也是为你好,你虽是人,却不是全人,这时间人类有七情六欲,那时候你虽良善,却没有人的惊怖忧恨,白泽本想着用自身的祥瑞之气压制苗刀戾气,才会世代与你结为夫妻,待时机成熟之时,在你百年之后便用自身法力将你体内的苗刀取出,不然你自身的纯血压制不住苗刀的戾气,最终还会被那凶刀反噬得魂飞魄散。”

他将目光从窗外的那棵木棉上转回来,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飞快地挪开了。

“白泽是瑞兽,通晓世间事,算出你这一世有大难,安全起见便将你带去了一个没有异兽的世界,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甚清楚,只是后来,你遭灭门之痛,那凶刀的戾气便引出你体内的七情六欲,因你本体纯良,肉体之内又是纯正之气,却是阳极而无阴了。”

他叹了口气,提起壶又给她续了一碗水,手腕提拉三下,水流却是不断,这在泡茶时称之为凤凰三点头,蒲牢功力深厚,那水流控制自如,却是连细碎的水珠都没有溅出来。

“你要明白的是,这世间,有正才有邪,有阴才有阳,阴阳相济,正邪两相才会乾坤平稳,你体内只有纯正而无邪,一旦引发便一发不可收拾,当日你邪气沁体,还好白泽用元丹收了你的暗邪之气才保你魂魄肉身无恙,他却为此身受重伤。”

第二道茶向来是最好的,乔羽飒垂眼瞧着片片绿叶在碗底舒展,,青丝袅袅,说不出的好看。

她放下茶盏,透过袅袅的烟丝看着蒲牢,叹了口气:“蒲牢,你罗里吧嗦地同我说了半天,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想说的是,白泽将青丘放走,不过是怕以后若是有个不测,我们之间再有争执,我再被戾气反噬,再怕那个时候,白泽为了救我又做出什么事来对吧。”

蒲牢知她向来剔透,也不多啰嗦,只抬手又泡了一道茶润润喉咙,温声道:“羽飒现在可是想明白了?白泽这么些年心心念念,所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你,也仅是为你,他生性单纯,极少行走于世间,初入人世又一心挂念着你,对于你与尉迟烨之间的事放怀不下也是情有可原,”他慢慢伸手,似乎是无意识般地伸出手指将桌上的碎茶叶拂去,展袍之间说不尽的风流神态,“如今尘埃落定,羽飒你也定要放下所有的恨意执念,否则他日你戾气反噬,白泽不知又会想出什么不要命的法子来救你,白泽当年救了我,将我与三哥养大,对我们如兄如父,他若是出了事,且不说我与三哥,就是青丘,也不会与你罢休的。”

乔羽飒忽然想起一事,总觉得心中有些惴惴,开口问道:“那日青丘说我与尉迟烨……”

蒲牢轻轻摇头:“我不甚清楚青丘一族的术法,但她修为全部被废,大概这媒姻,也算不得数。”

见乔羽飒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便眼皮子一翻又道:“我只是说也许,做不做得数的,我也不确定。”

正说着,门外有小厮回报:“大爷回来了。”

转过头去,见白泽一身的风尘仆仆,似乎是从下人那里听说了乔羽飒与蒲牢正在一起喝茶,撩着袍子便走了进来。

昨夜两人吵翻了天,这大早上的白泽又跑了出去将青丘放走,还偏生让他来给擦屁股,蒲牢见与乔羽飒说通了,也不愿再多管两人之间的事,当即便下了逐客令:“这茶已经不好了,你们若是要喝,回自己屋里去,免得将我这里弄的乱七八糟。”

白泽抽了抽鼻子:“嗯,已经七八道了,是不太好了。”

伸手将桌上的茶罐拿过来抱在手中,另一手牵了乔羽飒便往外走:“飒飒我们走,回屋泡茶去。”

蒲牢在后面目瞪口呆,半晌才哎了一声,可是两人已经走出去了。

乔羽飒被他牵着,他的手掌温暖又干燥,很是有窝心的感觉,乔羽飒想到昨夜之事,不知怎么的耳根便有些发烫。

倒是见鬼了,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又不是没有同房过,她此时见了他,倒还是有些羞。

白泽却是没有一点觉悟,转脸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奇道:“飒飒,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红了?”

乔羽飒脸涨的通红,这回是被气的。

乔三带着江冉在街上四处乱晃,尽往脂粉铺子里面钻,不是瞧瞧这个镯子珠钗便是看看那个胭脂口脂,江冉奇怪:“爷,咱们两个男人,逛这个做什么?”

乔三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一边挑着首饰一边道:“去年就没有给飒飒好好过个生辰,这几年她漂泊在外,着实受了不少的苦,今年定要热热闹闹的操办一场。”

回头瞧了他一眼:“过来给爷瞧瞧哪个好看。”

觉得不对又回头看了他几眼,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迟疑了一下:“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不待他回答又摇摇头:“不对,爷向来记性好,若是见过,定然记得。”

将此事撇在一边,又转头兴致勃勃地去瞧一对纯金的团花凤凰发簪,摸了摸下巴:“飒飒向来不喜欢太繁复的东西,还是素一点好。”

转了一圈没找打中意的东西,却是瞧见路边有个卖糖人的老伯,正专心致志地做着一个白兔糖人,又摸了摸下巴,一拍巴掌道:“回去将小白养肥了,待她生辰那日做个红烧兔子吃!”

江冉听见了,好奇地凑上来:“为何要将小白养肥了?小白不是日日跟着大爷的那个么?又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乔三本想开口,想起这孩子昨日才进府,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便挥了挥手:“爷不喜欢聒噪的,你若是再多嘴,让飒飒再将你丢到院子外面学规矩去!”

江冉笑嘻嘻地吐吐舌头,果真不问了。

最近琴脂阁里出了个唱小曲儿唱的极好的花娘,名叫环儿,多少的富家公子挥金如土也请不来她唱一曲儿,乔三本来是不感兴趣的,偏生这坊间将这位环儿姑娘传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又说她弹得一手好琴,便是天上的鸟儿听见了,也会停下来听上一听。

乔三是个琴痴,听了这话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当即让江冉回去约蒲牢,自己先兴冲冲地往琴脂阁去了。

江南多山多水多美人,自然这青楼画舫也是多的,这琴脂阁算是楼子里面的翘楚,个中的美人各个色艺双全,大多还是清倌人,绣鸢城里面那些自诩清高的才子们最是爱来这个地方,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顺便再谈点小风月,很是风雅,乔三向来瞧不上那些个读书人的迂腐风骨,逛楼子就逛楼子,表面上说的那么好听,这酒喝多了,照样是要露出逛楼子的原形的。

所以平日里他更喜欢去的,便是倚红楼那种有热情姑娘的地方。

待乔三喝完第二壶酒,没等来弹琴弹得惊为天人的环儿姑娘,倒是等来了背着琴的蒲牢公子。

江冉正在一旁嗑瓜子,瞧见自家少爷来了连忙让座,伸手就想去接他背后的古琴。

蒲牢挥挥手没让他动,自己伸手将琴匣打开了。

乔三奇怪:“你过来逛楼子,怎么还带着琴来?”

蒲牢浅浅的酌了一口茶,瞧了他一眼:“我瞧着你对那环儿姑娘很是挂念,偏生人家又是个清高的,连个面都不露,我想了个法子,将她引出来。”

乔三看了看他的琴,恍然大悟。

爱乐之人定然是爱琴的,龙四这琴,只怕是外行人也瞧的出来是把好琴,这么个宝物在手上一亮,也不怕那环儿姑娘不出来。

江冉却是听得不甚明白,嚼着盐水花生豆道:“若是那环儿姑娘知道了也不愿出来呢?”

乔三嗤鼻:“见了这等绝世宝贝也不露个面的,定然不是个爱琴之人,若不是爱琴之人,这琴艺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便当做爷们儿来瞧瞧琴脂阁的粉头花娘了。”

他最后一句声音大了些,引得邻桌的几个读书人频频回头,不住地皱眉。

江冉立刻来了兴趣,伸着脖子四处瞧着,似乎是在等着那个环儿姑娘忽然从哪里钻出来。

几个人嗑瓜子嗑得瓜子皮儿漫天飞,不多时果然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恭恭敬敬地请几人上楼一叙。

乔三扔了满手的瓜子皮,用帕子擦了擦手道:“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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