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却瞧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几人身后,穿一身淡绿色的衣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噜地瞧着他们,一脸的好奇。

乔羽飒心底诧异,这百草林里,怎的就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娇俏讨喜的小女娃娃来？莫不是在这里修行的灵兽不成？

那小女娃娃似乎是瞧透了她的心思,歪头一笑,一张红扑扑的脸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很是可爱。

“我家便住在这里,这么些年了,还从未见过想要过河的人呢。”

小女娃娃绕着几个人转了一圈,又在白泽脸上仔细瞧了一瞧,仰脸道:“这位公子瞧上去不大好,你们定是来找百草仙求药的对不对？”

乔羽飒向嘲风望了望,嘲风脸色有些不好,冲她摇了摇头。

他竟看不出这小女娃娃是什么来历。

小女娃娃仰头又冲她一笑,两颗小虎牙很是可爱:“我叫采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倒是小白伏在她耳边:“小姐,好像是棵人参精。”

小白声音虽低,却是被那小女娃娃听见了,她慌忙用手捂住脑袋往下一蹦,半个身子便没入了土里,小白却是比她更快,纵身一跃,乔羽飒便瞧见一只肥白的兔子炮弹一般的冲到地上,再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嘴里叼了一棵粗如儿臂的人参。

乔羽飒吓了一跳,忙将那颗人参从小白嘴里夺了过来,轻叱道:“小白,不得无礼！”

这是百草仙的隐居之地,指不定这人参精便是百草仙所养,他们刚到便夺了人家的东西,一会儿见面,怕是不好说话。

怀中哇的一声啼哭,采悠从她怀中跳了下来,憋着嘴大哭:“你们欺辱人！这么多大人欺辱我一个小孩子！”

一边哭着一边抱着手臂打滚,乔羽飒看的清楚,刚才大抵是小白用力过狠了,竟是将那她的手臂咬断了。

嘲风急着过河,哪里有功夫听着小女娃娃啰啰嗦嗦？又被吵得不耐烦,当即喝到:“再哭就马上把你蒸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那人参精乖乖从地上爬起来,抽抽噎噎地不敢哭了。

小白心生歉意,忙低下身哄道:“我便是闻到你身上有人参的味道才猜出来的,我家公子重病,小白一时心急冒犯了,还请小姑娘不要介意。”

采悠又往乔羽飒身后躲了躲:“我又不是老人参,你家公子的病,我治不了的。”

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哭丧着脸道:“我好心好意的来提醒你们那河对面凶险得很,你们倒好,将我的手臂弄断了,这要长好,又要几十年了。”

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乔羽飒心底一动,说道:“那我们带你一同去河对岸去找那个百草仙好不好？听说那百草仙本事大得很,说不定一下子就将你的手臂治好了。”

采悠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犹豫了半晌才道:“可是我听说,那位百草仙,脾气却是有些不好的。”

嘲风不耐烦道:“反正有了危险你地遁不久成了？在土里,谁能奈何得了你？”

人参精似乎有些害怕这个脾气暴躁的龙子,瑟缩了一下,便期期艾艾的答应了。

小白弄断了人家的手臂,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嘲风嗤笑一声率先一步迈上了桥。

那对岸瞧着也就几步距离,谁想几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竟还是在河中央,便是迟钝如嘲风也发现不对了。

道家有异术缩地成寸,可将万里距离缩至方寸,这断流河,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这短短的河面,放大到不知多远。

虽然暂时无恙,只是这百草林一直古怪,若是一直这么待在桥上,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采悠一瞧见这样又要哭,抽抽噎噎道:“这里古怪得紧！我要回去！”

可是一转身便傻眼了,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桥的痕迹？低头往下看去,便是清澈澈的断流河水,那走过来的桥,竟是无声无息得不见了。

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又开始大哭:“我早说不跟你们来的！我在这里住了几千年,从来没想过过这个河！偏生你们将我骗过来,现在可怎么是好！过也过不去,回也回不去了！”

嘲风被她哭的心烦,伸手拎住她的领子威胁道:“你若是再敢哭,爷就将你扔到这断流河里去！”

采悠果然吓得不敢再哭,只抽抽噎噎地瞧着几个人,看上去好不委屈。

几人正不知所措,脚下忽然一阵尖锐的鸣叫,那原本稳稳当当的桥竟是在脚下裂开了。

“快走！”

嘲风脸色大变,拉起白泽便率先向前跑去,乔羽飒呆了一呆,本想让小白先走,却见一道白光闪过,小白竟是比她反应还快,化了真身,驮着采悠竟跑到几人前面去了。

手腕一紧,却是被蒲牢给拖走了。

她与蒲牢走在最后,那桥几乎是贴着两人的后脚跟断裂的,身后一阵海浪翻卷之声,乔羽飒转过头去瞧了一眼,才发现那原本清浅的河水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惊涛骇浪,翻卷怒吼着向几人扑过来。

点点溅起的水珠落在衣衫上,竟是透布而过,落在身上宛如铁水,眨眼的功夫便烫起了豆大的水泡,乔羽飒只觉得心头一阵恍惚,仿佛是有些东西便从脑海中抽走了。

身后又是一阵巨响,一个几丈高的浪头翻卷下来,就要兜头扑下,几人的脚程哪里就有那么快了,眼瞧着就要砸在众人身上,嘲风头也不回,反手一挥,一件银白相见的斗篷便盖在了几人的头上,乔羽飒只觉得眼前一黑,头顶一阵滋啦啦的声响,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便被人拽了出去。

这断流河的水果真厉害,便是被注入龙子灵力的皮毛斗篷,也在瞬间被侵蚀得一点不剩。

那海浪咆哮之声却是越来越大,每个人的脑后都直冒寒气,眼前忽然一暗,竟是另一个更高的浪排从身后推来。

就在河水即将沾身的那一刻,前方忽然一声淸啸,一道白光闪过,那河水竟是在几人头顶一寸处生生顿住,还未等乔羽飒反应过来,便觉得腰间一紧,双脚离地,身子便轻飘飘的升上了半空。

几人刚离开桥面,那原本被遮挡住的河水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将那座已经被侵蚀一半的银桥全部冲毁。

几个人重重地摔落在岸边。

那千钧一发之际,却是白泽猛然醒来,拼着一口灵气将几人拉离河面。

“白泽！”

白泽咳出一口鲜血,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便又晕了过去。

蒲牢为他把了把脉,脸色凝重:“这伤势,怕是又重了些。”

小白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红红的:“这可怎么是好？”

嘲风跳起来,差点一巴掌拍死他:“小兔崽子,跑的倒是真快！”

小白抱着头蹦远了。

乔羽飒将白泽扶起来,四下里看了看。

说来奇怪,明明只隔着一条河,河对岸明明是一片春光晴好,这里,却是夜色如墨。

从这里看对岸,却也是一片浓重的夜色。

嘲风从地上拾起一片落叶放在掌心,掌力一催,那落叶便慢悠悠的升上半空,化作一团幽蓝的火焰,照的几人须发皆碧。

嘲风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的灵火向来是金红色,此时却变作了幽蓝,由此便知,此地阴气极盛。

却是比那木族圣地的阴气,还要重几分。

几人心中了然,更是不敢大意。

此处无昼,对岸无夜。

倒像是一阴一阳,这断流河,便是忘川了。

几人稍作休息,又继续赶路。

这百草仙住的地方离断流河倒也不远,又行了两炷香的功夫,那密密的林子便豁然开朗,露出一大片空地来。

空地中央,便是一个瞧上去很是普通的院子,院子前一片极小的碧绿色的池塘,那池塘大抵也是不深,中央露出浅浅的长满青苔的石块,似乎是专门供人走过去用的,偶然有一两尾黑灰色的小鱼越出水面,池塘旁边是一片绿油油的药圃,即便是在如墨的夜色里面,也绿得有些发亮,风中满是药材清苦的香气,倒是说来奇怪,那药圃之中有不少的蜂蝶,起起落落,却是不离开药圃的范围。

蒲牢上前抱拳道:“在下龙三,特来拜访百草前辈。”

四下寂静。

莫不是那百草老怪不在家中？

几人挟要事前来,不敢造次,龙三又朗声道:“晚辈有要事相求,还请前辈出面一叙。”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尖笑。

那声音听着说不出的难受,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老不少,尖锐又嘶哑,仿佛是指甲刮在铜镜上发出的滋拉声。

听的人呼吸一滞。

便听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开口道:“来的可是龙族的老三和老四？”

不等蒲牢回话,便又自顾自地开了口:“嗯,还有白泽那小子,带着个小兔儿精。”

乔羽飒只觉得一阵冰冷的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半空中那声音忽然急促了起来。

“那小丫头是谁？是谁？！”

蒲牢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乔羽飒向前走了一步。

“蚩尤大帝帝姬,乔羽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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