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宇澈眯着眼睛瞧着自家弟弟离开的背影,半晌才回过头来看了乔羽飒一眼。

这一眼,不愠不怒,不咸不淡,却是自有一股威严在里面,乔羽飒算是明白了,为何大哥只年纪轻轻的便做了乔家的家主,自然是有些道理在里面的。

好在是她,若是别个,怕是只这一眼瞧过去,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刚刚替三哥圆场,大哥定是听出来了,这时候三哥走了,留了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虽然知道这个大哥向来是极疼爱她的,还是心底有些怯。

干干地笑道:“哥哥别这么瞧着我,三哥刚刚真的是又是准备出去,叫上飒飒来着。”

乔宇澈嗯了一声开口道:“飒飒有些日子没有出门了,是该出去走走,听说这些日子落回山的枫叶开的极好,你三哥有事不能陪你,大哥陪你出去可好？”

话已至此,乔羽飒也不能说什么,只得低低地应了一声。

乔宇澈叫人去套了马车,不多时便着人来请她。

两人在马车上坐了,一路无言,乔羽飒偷眼瞧着大哥,越发觉得这位大哥的城府不是常人能度之的,心思极深,却是怎么都看不明白的。

时至深秋,远远地便瞧见落回山上果真是火红色一片,眼色热烈几乎要蔓延到天边去,只瞧的人眼睛都有些灼痛了。

只是眼色太美,美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到了山脚下,乔宇澈先是下了车,转而转身去扶她,脚下蔓延的是一条尘土微扬的古道,曲曲折折地伸向山上,路边有简陋的茶棚,人烟稀少,与那山上的热闹,倒像是两个世界了。

乔宇澈在路边站了一站,却是没有动。

乔羽飒不敢说话,只跟在他身后站着。

“飒飒可是还记得这里？”

这里？

乔羽飒一怔,大脑中千回百转的,细细搜索那些零碎的记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乔宇澈微微一笑:“那时候飒飒还小,不记得,也是自然的。”

言罢举步便往山上走去,乔羽飒不明所以,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因着山上树木茂盛,倒也不觉干燥,空气腐湿,还带着枫叶淡淡的气味,只是落叶太多,地面松软,乔宇澈怕她走路不稳,总是先替她试了路才让她开走。

“飒飒今日可是听说徐家来人了？”

乔羽飒一点头:“据说是来了位表小姐,是个极好看的才女。”

乔宇澈微微冷笑:“那徐家的心思家中人谁瞧不出来,今次前来爹爹也明白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你三哥性子顽劣,这么些年一直不务正业,用那徐家小姐来吓吓他,也是好的。”

乔羽飒剔透这般,一听他这话,自然是明白了爹爹的用意。

乔三虽然只十几岁的年纪,算在这个时候,却也是到了成家的时候,偏偏公子倜傥,似乎是对哪家小姐都有情,又都无情,这么耽搁下去,难免爹爹忧心。

乔宇澈瞧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飒飒今年也十五了,这么些年,一晃眼便过了。”

乔羽飒微微有些恍然,她来这里已经这么长时间,脑海中还是隐约能记起那乔四小姐的过往的,自然明白现在的她与往日大不相同,大哥如此聪慧的人不可能瞧不出来,只是他不问,她也便不说,想来,他心中自然也是有计较的。

她记得大哥是很疼这个妹妹的,只是大哥不可能不怀疑,她的妹妹,现在只空有一个腔子,里面却是换了。

乔宇澈微微眯起眼瞧着前方的枫叶,叹了口气。

“这天气马上就要冷了下来,过了年,飒飒马上就要满十六了。”

“大哥……”

他转过头来瞧着她,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满是她有些看不出来的情绪。

十五六岁,是到了闺女该出嫁的年纪了。

“哥哥可是舍不得？”

乔羽飒不敢深想,只得开口笑道,“小的时候飒飒总是喜欢粘着大哥,长大了倒是和大哥没有以前那般亲近了。”

一阵雁鸣,大雁排成一字型从两个人头顶上飞过,乔宇澈唇瓣微颤,忽然伸手来拉她。

身后的枫树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树干猛烈的颤动了起来,乔宇澈目光一紧,猛地拉过她护在了身后。

地面一阵震动,似乎有猛兽出没。

乔宇澈一声冷笑,伸手凌空一抓,掌心向前,一团红光闪过,乔羽飒只听得一阵细碎的声响,前方立马没有了声息。

乔宇澈侧耳听了听,冷笑道:“雕虫小技,妖孽放肆。”

“妖孽？”

乔宇澈瞧了她一眼,温声道:“已经没事了,咱们走吧。”

不是说好的来看枫叶么,怎么说回去便回去了？只是出门在外果真是到处被人惦记,乔羽飒不愿哥哥有恙,只得怏怏地跟在他身后。

“哥哥,为何每次飒飒出门,总是事故不断,城中有妖孽,为何偏偏便瞧上我了？哥哥,飒飒自及笄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为何自那次回来,便这般状况？”

她分明瞧见大哥的身子一僵。

“飒飒放心,便是遇到什么事情,大哥都能护得住你。”

心头又是一阵晃荡,似乎很久之前,她便听他说过这话。

是大哥成亲的前一晚。

他不愿说,便罢了。

两人才进了城,便瞧见乔三一身红衣策马而来。

乔羽飒连忙叫人停了车:“哥哥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怎么好像是有鬼在后面追着一样。”

乔三一张苦瓜脸,当街便向着乔宇澈一揖:“哥哥快救我！”

乔宇澈知道自家弟弟什么性子,瞧着他这样子只是冷笑不语,倒是乔羽飒奇道:“哥哥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便是。”

乔三上了马车,一脸忧愁地瞧着乔宇澈:“哥哥,柳家小姐的事情,当真是与弟弟无关的,哥哥信我。”

乔三絮絮叨叨,两人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今日徐家来人,乔老爷叫了乔三过去,乔三拿不准爹爹的意思,便偷偷自己溜了出来,找昔日好友柳家二公子诉苦,平日里乔三和柳二公子向来走得近,家中女眷也大多是不避讳的,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那柳家三小姐便对着他芳心暗许了,今日乔三去了柳家提起徐家的事情,那柳三小姐一听到乔老爷竟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场便背过气去了。

众人手忙脚乱的忙了半天才将人弄醒,谁想到那柳小姐醒了之后,竟是不言不哭,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只抓着乔三的袖子不放,整个人倒像是痴了。

乔羽飒算是长见识了,按理说大熹民风相对来说也算是开放了,那柳家小姐若是对三哥有意,找媒人来说了便是,这般偷偷藏在心中,听了徐家的事,竟是这般想不通了。

这身子骨,倒是比她还要娇弱些。

乔三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又开始大吐苦水:“我与柳二向来交好,柳二生性不羁不拘小节,我从未与那柳三小姐说过话,只当她与她那二哥一般的性子,谁想竟是这样,这下倒好,那柳家老爷和老太太竟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我娶了那柳三小姐,不然那柳三小姐定然是活不得了,哥哥,这次真不是弟弟的错,哥哥救我。”

乔宇澈只是喝茶不语,乔羽飒开口问道:“那柳三小姐可是面目可憎？”

“仔细瞧瞧,倒也是个可人。”

“柳家家世不错,哥哥倒也可考虑考虑。”

乔三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飒飒这话说的,不说别的,便是今日那一出,便知道是个娇滴滴的纸糊的美人儿,我乔家虽然是家大业大,却也供不起这样的琉璃人儿。”

说白了就是哥哥不喜欢,乔羽飒算是知道了。

乔三眼巴巴地瞧着乔宇澈,一脸的恳求。

“你向来风流惯了,若是能有个人管管你,倒也是个好事。”

乔三嗖地站了起来,因着用力过猛,一头撞在了车厢顶上。

复又坐了下来:“哥哥,我若是娶了她,她是活得了,弟弟我却是活不得了。”

乔宇澈只是冷笑不语。

乔三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看着快到府上了,干脆一掀帘子又出了去。

“大哥……”

乔宇澈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她的心思:“那柳家并非官家,柳三小姐虽然在曙安城中不是人品相貌顶顶出众的,但也算是不错,配着老三,也算是勉强过得去。”

乔羽飒有些不以为然:“三哥不喜欢,若是让他娶了,只怕是之后也会辜负人家,依飒飒看,还是让三哥自己选个喜欢的好。”

“这世间有几个能真娶个自己喜欢的？若真是求而不能,难不成一辈子不成家不成？他年纪也不小了,总该想想了。”

乔羽飒听着他的语气只觉得有些不对,便往他脸上瞧去,试探地问了句:“哥哥为何这般说？”

乔宇澈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只是说说道理而已,我们本是乔家嫡子,自然不能以儿女私情为重。”

乔羽飒还想再问,却听见外面有人传报已经到了,于是只得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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