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川的手非常稳，他的五指又用力一分，刀尖又往皮肤里扎进一些，甚至碰到了那个“a”标签的边沿。

只要把“a”挖出来，就能集到一个标签。

十七岁的少年祁景川肉眼可见的紧张，额角青筋根根暴起，脸颊肌肉紧紧绷着。

祁景川问：“你为什么不躲？”

少年祁景川说：“你不会伤害我，因为我死了，就不会有你。”

祁景川笑了，看来面前这个十七岁的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他们两个是一个人。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里是梦境副本，而他并不是人，而是梦境生物。

“如果有一天，你被逼到了一个游戏里，”祁景川问，“只有杀人才能活下去，你会怎么做？”

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少年祁景川说：“只有杀人才能活？没有转圜的余地？”

祁景川点头：“嗯，这是规则。”

“规则如此，就必须遵守吗？”十七岁的少年祁景川目光澄澈而坚定，“如果是我，我会推翻这个游戏。”

祁景川发出一声轻嗤：“你太天真了。”

“不是我天真，”少年祁景川看着祁景川黑白分明的瞳孔，“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他们是同一个人，十七岁的祁景川所想的，二十一岁的祁景川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时间会改变一些东西，但一定也会留下些什么。

·

僵持了片刻后，祁景川忽然笑了。

他收起折叠刀，将钥匙串抛回了少年祁景川手中：“收好，接下来的四个小时，保护好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

少年祁景川面露疑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景川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几秒，摇了摇头：“走吧，回学校去。”

少年祁景川没有不依不挠地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说：“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就当是......给我的人生一点小剧透。”

祁景川弯了弯眼睛：“你会长大。”

“废话。”少年祁景川翻了个白眼，“就不能说点有用的？”

祁景川挥挥手：“快走吧。”

十七岁的祁景川整理好衣服，将自行车掉了个方向，跨了上去。

就在他要踩下脚踏板时，祁景川喊道：“哎，景川。”

少年祁景川身形一顿。

“不要回头，”祁景川看着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认真地说，“好好珍惜你的十七岁，多陪陪妈妈，天气冷了要穿秋裤，别让她担心。还有，不要总是觉得时间过得慢，不要总想着快点长大。长大没有什么好的，真的。”

十七岁的少年祁景川果真没有回头，他背对着祁景川，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挥了挥，然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巷子。

祁景川站在黑暗当中，看着十七岁的少年朝着光明而去。

他抬手取下蒙着头的外套，眼眶微微湿润。

他没有告诉十七岁的他自己，长大真的没什么好的，甚至是很糟糕。

——你在二十岁那年会经历一场巨大的变故，妈妈患上怪病，你不得已退学，带着妈妈过上了躲躲藏藏的生活。

——二十一岁，你会莫名其妙地进入一场梦境游戏，死亡的威胁无处不在。

——然后，你会在一个梦境副本中重新遇到十七岁的你自己，你会对他做出同样的事，说出同样的话。

祁景川用手背遮住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

回到了那间面店，胖虎已经吃完面了，鼓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景川，你不是说去买牛奶了吗？奶呢？”

祁景川说：“喝完了。”

“靠！”胖虎骂道，“怎么没帮我带一瓶啊？”

祁景川很淡定：“......忘了。”

“他奶奶的，”胖虎骂骂咧咧，“真没良心啊你这狗东西。”

祁景川挠挠头，他是真把买牛奶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走吧走吧，去学校了。”胖虎说，“早上老班往我家打了八百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肯定要被他骂了。”

祁景川说：“别去学校了，你现在状态不好，和班主任打电话请个假，下午在家休息吧。”

胖虎斜睨着祁景川：“你不是模范好学生吗，竟然劝我逃课？”

祁景川说：“学习不在这一天半天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昨晚上又一夜没睡，上课也听不进去，不如在家里好好补个觉。”

胖虎一旦去了学校，很可能和别人提起早上遇到他的事情，那么“两个祁景川”就会露馅。

所以保险起见，祁景川必须阻止胖虎。

听了这番话，胖虎大受感动：“好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那我听你的，我让我爸给老班打电话请个假。”

祁景川点头：“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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