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坟地往回走的路上，祁景川言简意赅地解答了乔白羽的疑惑。

“我们能猜出入庙和梦境禁忌有关，艾琳这个级别的玩家，不可能猜不出来。而且，艾琳一直在暗中观察张秋天——就是邱云的一举一动，她当晚一定看到了邱云和李泽夏在黑袍人身上翻树枝，所以，树枝就是入庙的关键。”

乔白羽问：“那她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自己入庙？”

“这就是问题所在，”祁景川说，“她明知梦境禁忌和入庙有关，却还是这么说了，就是为了要试探你。”

乔白羽：“试探？”

“对，试探。”祁景川说，“迄今为止，我们所有人行动一致，其实已经说明了，我们的任务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你的反应恰恰证明了她的推断，那就是——李琳琳很重要，她绝对不能死。”

张家村的梦境中，所有人类玩家共同的任务是：【打开张家村的出口，帮助被困者出逃。】

艾琳在这个梦境中的身份非常特殊，她是李琳琳，同样属于“被困者”中的一员。

所以，当艾琳提出要主动入庙，乔白羽第一时间说“你不能去”，是因为李琳琳不能死。

如果艾琳死在了庙里，那么相当于李琳琳死了，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

祁景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乔白羽此时也弄懂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咬着手指头说：“你们聪明人的脑袋是不是和山路似的，有八百多个弯。”

祁景川见她又在啃手指头，皱眉道：“现在没别人，你不用装傻。”

乔白羽说：“我没装傻，这是我的习惯，我一思考就咬手。”

祁景川露出嫌弃的神情。

乔白羽斜睨着他：“干嘛？刚刚你不是还说我很干净？”

“你是很干净，”祁景川撇撇嘴，“但是你不卫生。”

乔白羽“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三天不洗澡。”

祁景川：“......你能别提这茬了吗。”

乔白羽说：“我不卫生，你也不卫生，咱俩和一家子似的，还睡在一张床上，谁也别嫌弃谁。”

祁景川脚步忽然一顿，太阳穴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我不卫生，你也不卫生，所以说我们是一家人，你活着就是我活着，你一定要活下去。

是谁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在六年前因为一场大病，失去了所有记忆，他想不起来了，究竟是谁对他说过这番话？

·

乔白羽见他停住了脚步：“你干嘛？”

祁景川甩甩头，看向乔白羽，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你有弟弟吗？”

话一说出口，祁景川自己先愣住了。

他和乔白羽萍水相逢，在这个梦境中认识不过短短几天，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冒昧了。

祁景川刚要向乔白羽道歉，乔白羽便说：“我不知道，可能有吧。”

“嗯？”

乔白羽忍不住又咬起了手指尖：“我出过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弟弟。”

“车祸？”祁景川问，“是什么时候？”

“六年......七年前吧？”乔白羽大大咧咧地说，“唉反正就几年前，记不清楚了，反正我从病床上一下来就进梦境了，成天想着怎么做任务怎么活，哪儿还有心思想这些。”

祁景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如果他有一个姐姐，妈妈怎么会不告诉他呢？

祁景川立即甩开了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

乔白羽说：“不过说真的，我要是有个弟弟，我估计就是你这样的。”

祁景川问：“怎么说？”

“我身手好，脑子不是很灵，你脑子灵，但身手嘛......”乔白羽上下打量着祁景川，“估计挨不了我一拳。”

祁景川：“......”

这次从梦境里出去，他立马就去报个跆拳道班！

乔白羽又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你要真是我弟弟，我得气死。”

祁景川：“这次又是怎么说？”

乔白羽眼神古怪：“我的弟弟，怎么能是下面那个。”

祁景川一头雾水：“什么下面那个？”

“你和宫乾啊，”乔白羽说，“难道你还能做上边那个？”

祁景川张着嘴：“啊？怎么又和宫乾扯上关系了？”

乔白羽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呵呵，别给我装傻。”

祁景川简直无语：“我装什么傻了？”

“哦，你没装傻，”乔白羽翻白眼，“那你就是真傻|逼。”

祁景川：“......”

·

回到了屋里，乔白羽就和大爷似的，什么也不干，一进屋就上炕躺着。

大胜妈被她这模样气炸了，气得心脏难受，也上炕躺着去了。

就剩祁景川一个劳动力，劈柴烧柴洗菜切菜，忙得脚不沾地。

锅里煮着野菜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祁景川在蒸腾的热气中想到自己的过往。

他十五岁前的人生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一片迷雾笼罩，他知道迷雾中有许多内容，但就是无法碰触。

但是妈妈和他说过，他的人生前十五年很普通，普普通通地上学放学，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真的只是这样吗？

如果他和妈妈的生活真的这么普通，那妈妈为什么会患上这种怪病？

“张大胜！你那一锅汤要煮多久！我搁屋里都听到声儿了！”

大胜妈的喊声打断了祁景川的思绪，他回道：“妈，马上好了，你准备准备吃饭吧。”

“我不吃！你和那女的吃吧！你饿死你妈得了！”

祁景川捏了捏眉心，得，又闹脾气了。

·

入夜以后，祁景川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来到了宗庙边。

那八个男人早早就藏在庙旁的杂草丛里，见祁景川来了，他们赶忙招手：“大胜，这儿呢，过来。”

祁景川回头朝四周望了两眼，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你们咋来的这么早？”

“这不是在家里坐不住吗，我们家的女人都一天一夜没回来了，一天一夜啊！”

“是啊，她们到底哪儿去了啊？就算死了也得把尸体给我拉回来吧？”

“他妈的，要是让老子知道她是跑了，等老子把她抓回来，直接把她两条腿砍断！”

......

祁景川说：“嘘！有人来了！快躲好！”

男人们赶忙在草丛里藏好。

远处走来三个人，穿着黑袍，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黑袍人手里拎着大麻袋，麻袋在地上拖曳出沉闷的声响。

祁景川：“来了！”

男人们瞪大双眼：“麻袋里边装的不会是女人吧？”

“操！不可能吧！”

祁景川猛然站起身，挥手喊道：“神和我说了，消失的女人们今晚就会出现在这个庙里，她们肯定就在里边！”

男人们一窝蜂冲上前去，高喊着将黑袍人按倒。

在他们身后，祁景川缓缓站直了身体，眼眸比夜色更加深沉。

这个吃人的罪恶村庄，终究将被罪恶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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