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九章:年少不知身后事
苍怜立在黑暗之中,思绪混乱之际,青狐那犹如诅咒一般锥心刺骨的话语仍在耳边回荡。
青狐森然厉笑,嘴唇上扬之时,露出野兽一般的森白牙齿。
“妖尊大人,从一开始,我便是想将你逼入绝境啊,只要是待你好的人,我都想将她的希望亲手瓦解破灭。所以,来选择吧。”
“如若是牺牲你那好徒儿,这场尸蛊绝境便可解除,妖尊大人您这般强大,无了尸蛊束缚,自然可以很快解决我与小冥主,去救你的小男人了。”
至浓逼人的寒意从胸腔里散了出来,苍怜遍体浑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寻战场之上阿绾的身影。
阿绾实力不过通元,再加上近日以来身体接连受创,在这般残酷的战场上,根本无法起到多大的作用。
甚至在混战之中,即便是苍怜,也未必能够全然顾及到她。
可是目光扫视之下,苍怜仍是在战场之中,第一眼找到了阿绾的身影。
纤细柔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奔跑在狼烟与赤血之中,一袭青裙沾染着斑驳的血迹,一张专注而温柔的侧脸不知何时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平日里那个轻声细语,柔柔弱弱的傻徒儿,此时竟是显得这般坚强。
比起那些举刀厮杀的暗渊男儿,她虽是纤细如弱柳,却也不见任何奴媚软骨的姿态。
阿绾怀中抱着一堆属性不一的灵石,并未恋战退敌,而是在险象环生的镝锋乱剑之中,拼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势,不断投掷灵石。
她天赋受限,正统大道她难以有着多大的成就,但是她捏诀布阵很有一套。
往昔,蛮荒战场。
苍怜这一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她习惯了无亲无友,无牵无挂,所以总是喜欢一人独战蛮荒八方,将身后一世无忧留给求她庇佑之人。
而阿绾总是能够不紧不慢,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与她身后无忧长安背道而驰。
不打扰,不出声。
与她面朝一个方向,舍弃了身后的安荣浮华,却又不敢追上与她并肩同行。
蛮荒战场条件恶劣,死境之地遍地皆是,一场恶战下来多数都要持续数年之久,彼岸阁的弟子或是妖主们,难以苦撑。
唯有阿绾,总是默默无声在她身后布下元灵之阵,只要有阿绾在的地方,苍怜似乎很少出现元力衰竭的情况。
初时,不知身后事。
总以为……那个安静听话的徒儿所行不过本分平凡之事。
她习以为常,坦然接受。
时隔今日,再次回首间,第一次认真瞧望过去,所看到的,却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在黑暗不断追赶。
苍怜一直在走自己的路,而阿绾——一直都在追赶她走过的路。
隔着千兵幕遥,万声厮杀,阿绾似是感应到了苍怜的视线,可她却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她抬起那张风华正茂,秀而不媚的脸,半边脸颊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目光极望之下,她看到了遥在远山师尊那双湿润的眸子。
可是师尊性子素来骄傲,从来不会在外人甚至是敌人面前露出这般神态。
阿绾心中一急,踏出一轮青色光蛇虚影,就要朝着苍怜方向奔来。
苍怜那张失去血色的脸骤然大变,说不出是心伤还是害怕:“不要过来!”
阿绾呼吸狠狠一紧。
但还是听话停下了身影,她抿唇呼唤一声:“师……师尊。”
因为翻滚不知何时有可能崩溃的情绪,苍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体内血流似是不自觉的冻结成冰。
可她依旧努力放缓自己的目光,远远地望着阿绾,嘴唇颤抖道:“你继续布阵,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自欺欺人地安慰着。
一切都会跟往常一样,她在前方披荆斩棘,最终所有敌人都倒在她的脚下。
而阿绾,亦是会安静立在元灵阵光之中,目光含笑期盼,等她一同回归。
这一次——也觉不例外!
苍怜收回视线,她挺直背脊,极夜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青狐那张得意肆虐的笑脸,她一字一句,犹如泣血:“你——休——想!”
看到她痛苦挣扎的模样,青狐似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她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妖尊大人你初动情心,我还以为你会有多爱那少年,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你可真的想好了?为了一个资质受限的无用弟子,便让暗渊殿内,这么多人包括那只半妖,皆为她一人陪葬不成?”
苍怜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露出困兽一般绝望的目光,额间一朵妖异的黑莲绽放出九瓣夜芒。
哈哈大笑之声很快又化作阴恻恻的笑容,面上皆是怨毒的恶意:“当然了,如果妖尊大人愿意放下姿态,跪拜在我的面前,我一高兴,心许还能够让你们死得体面一些。”
咔咔咔!!!
青狐得意而猖狂的大笑之声被一股恐怖的冻结声音所打断,她扭曲的双眸尽是骇然,扭头一看,自己的右臂被一股可怕的寒势冻结成冰。
苍怜昂起头颅,极冷漆黑的双瞳睨着她,极美的眉目间沾染这迫人的煞威依旧美丽不可方物,她冰冷启唇:“你当真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你可知——你现在挑衅的是谁!”
谁字音落,青狐冻结的右手砰然炸裂成了漫天碎冰!
剧烈的疼楚袭来,让青狐面容扭曲,甚至难以维持人身,面上急速生出青色的毛发。
妖尊大人眸光冰冷,素手轻抬,指尖拭过眉心,掌心生出一朵九瓣黑莲,迎风舞荡的雪衣与掌心漆黑如暗夜的妖莲。
一个极黑。
一个极白。
形成极为强烈的视觉对比。
天妄杀不知何时消失在了青狐身边。
不是预谋着下一步的暗杀或是算计,而是此刻妖尊大人体内流露出来的气息实在是过于危险。
让他这位小冥主,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天妄杀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如今诛心效果已经达到,他自是藏于暗中细品结局即可。
至于引发妖尊大人盛怒所付出的代价,就让那个卑微的贱妖去承受好了。
苍怜没有理会天妄杀的消失,她面上血痕遍布,尸蛊肆虐,在尸气的侵蚀之下,颅内更是焚裂般的剧痛。
可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左手朝着大地生生一抓,一片大地被她一手隔空抓起。
“你以为,这些年是谁许你安稳站着说话的!”
她一步步走进青狐,恐怖的压力犹如千重巨山倾身,妖尊大人以觉得的威压迫使青狐一个败者的身份沉浮跪在那片虚空大地之上。
青狐眼中露出癫狂的神色,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本可像一个人一样站着,你却偏生要一次又一次的触怒我底线,既然如此,那便给本尊跟狗一样跪着说话!”
一只脚落在青狐的头上,将面庞踩进泥土之中,苍怜冰冷嗜杀的声音仍自响起:“真弱啊你。”
青狐受尽屈辱,血泪从眼眶中崩流而下,他厉声道:“你敢如此待我,就不怕你的男人和徒儿死无葬身之地!”
踩在头上的脚微微一颤,虽然极致细微,但还是叫青狐察觉到了,她跪在地上,哈哈大笑:“你狂什么狂!有本事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大老远就听到你那鸡尖嗓子鬼嚎鬼叫,都跪着了还不老实,那就躺着吧?”
苍怜脚下骤然一空,便看到陵天苏忽然出现,握住青狐一只脚腕抡圆了就砸在地上。
一只脚踩在她的右臂上,离尘剑抵在她的口中。
方才还被修罗王踩在脚下生死不明的少年,此刻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究竟是怎么摆脱修罗王的诛杀范围的。
陵天苏眉目亦有些狰狞可怕,掐着她的脖子:“说!继续说来听听!你要谁跪下?!”
青狐之所以敢在苍怜面前这般猖狂,多是因为知晓她性子,有着命脉捏在她手中,苍怜不敢杀她。
可此刻身前这少年眼底流露出来的杀意,却是实打实的。
她身体微颤,眼底升起一抹惧意:“你若杀我,这里所有人都要为我陪葬。”
陵天苏冰冷嗤笑:“好大的脸啊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就要别人为你陪葬,放心,你死后,必然是一个无人祭拜的孤冢亡魂,走好!”
离尘剑骤然下压,鲜血渐了陵天苏一头一脸,他却是擦也不擦,剑锋上切,直接顺着青狐的鼻梁削斩,将她头颅一分为二,连同着灵台神魂,也在剑气纵横之下,搅乱得支离破碎。
苍怜惊呆了,方才小妖儿不还被修罗王踩在脚底下吗?
陵天苏起身抹了一把面上的鲜血,本是面无表情的一张俊秀少年脸,可在鲜血的应衬之下却是显得有些阴沉,他道:“话是说得挺帅气的,可杀该杀之人为什么要犹豫?难不成你还真想给这个贱人下跪。”
苍怜偏开脑袋,没有说话。
目光投至战场那一方,却是看到暗渊殿内有着整整七道天地缚渊锁链将修罗王暂时困住。
一看便是殿主的手段。
方才陵天苏冲至修罗王那一边,也绝非无脑之举,而是步步将之引到了殿主所设下的陷阱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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