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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友好会谈


  泰伯渠畔的螃蟹肥大味美,一年到头都能搞来肉质丰满的螃蟹,只是吃螃蟹极为麻烦,往往也就是苏州的穷苦人家才拿来充当菜肴。

  达官贵人食蟹佐酒不假,但真个时不时当做家常菜来吃的,很是少见。除非是真的爱极了吃蟹,大抵上也是偶尔为之。

  靠近虎丘山的泰伯渠以东有一片沼泽地,连片的小湖泊和洼地,还没有形成老张非法穿越之前的湖泊群,但莲藕成片,鹭鸶成群,却再寻常不过的风景。

  “官人,这大蟹还真有几只,可是要现在拿过来?”

  “噢?有多大?”

  一艘小木船的船头,渔家戴着个遮阳兜里,精赤着上身,皮肤黝黑但筋肉结实,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水上过活的。

  “有一斤的货,大的弗得了。”

  听得有一斤的货,岸上坐在藤椅上的年轻人顿时来了精神:“快快快,拿过来拿过来,今日正好有席面要操办,合该我立功!”

  河蟹上了半斤,都是千挑万选,到了六七两,那已经是万中无一,倘若是八两的大货,简直就是河蟹中的霸主。如今居然有一斤的,简直是匪夷所思,听都没听说过。

  年轻人也是爽快,直接摸了一叠飞票出来,大声道:“这一斤的,一百贯!”

  “……”

  站船头的老渔家脚步没站稳,差点腿软掉水里。

  “一、一百贯!”

  “对,一百贯!赶紧赶紧赶紧,赶紧把货拿来!”

  “一、一百贯……都、都可以买个倭女来入了。”

  老渔家咂咂嘴,螃蟹这破烂玩意儿,他们吃得想寻死,根本卖不上价钱。实际上苏州常州本地,这年头如果要吃螃蟹,普通人家就没听说要去买的,临到吃晚饭的时候,跑河畔随便摸两把,这螃蟹、蚬子、河蚌,什么都有了。

  倘使有点家当的,绑个鸡肠子或者牲畜内脏之类,扔到河里去钓螃蟹,一顿饭的功夫都不要,满满的一大水桶可以钓上来。

  二十斤的螃蟹,用不了多少辰光就能钓起来。

  倘若坊里弄堂之间,听说哪家小郎细娘吃螃蟹是去花钱买的,大约是鸡毛掸子能把屁股打个稀巴烂。

  这光景,岸上的年轻人说一百贯买一只大螃蟹,老渔家只当是玩笑话,弄他的空头来着。

  只是见年轻人一脸的急切,又是掏出了飞票,渔家船尾的后生也催促道:“爹爹,那是飞票,不是废纸。”

  “老子知道!”

  回头瞪了一眼后生,大约是当爹的,于是转头对岸上的年轻人道:“官人歇一歇,吾这就去取蟹来。”

  “快去快去!”

  年轻人连忙催促着,此时他兴奋无比,搓着手道:“姑父爱吃螃蟹,这真是个好当口,一斤的螃蟹,定能让他开怀。”

  “二郎,一百贯买只螃蟹……”

  伴当有些犹豫地看着年轻人,“若是被老大人知道,怕是要责骂啊。”

  “甚么时候琅琊王氏的子孙,消遣个一百贯也好这般斤斤计较了?”

  年轻人眉头微皱,“大父若是知道了,怕是只会说我办事灵醒。你不知道,这光景辽州、徐州来了人,好些个都是朝野有名人物,若是招待周到,姑父一高兴,说不定我也能去武汉厮混,省得在这里天天钓鱼,无所事事。”

  “那好吧。”

  想想也对,用常理来判断张梁丰,一般都是错的。伴当心想着现在琅琊王氏的大靠山安平公主去了京城,此时也是显露一下琅琊王氏办事机灵的好机会。

  回头看了看,泰伯渠往南朝着虎丘山的方向,又一处楼阁极为显眼,那边视野开阔,能够看到德明堂的景致,也能看到泰伯渠这里的风光。

  此时楼阁内外很是热闹,各种奇形怪状的马车陆续到场。

  北地的大马车风格粗犷仿佛没有加工过一般,刀砍斧剁的粗粝,木材的纹理恨不得用刻刀雕出来,上面刷了一层油,或许打几个木楔子,为的就是可以挂个东西。实用性极高,两边车灯一般都是铜制的,内嵌着管道,可以添油。

  南方的四轮马车就装潢浮夸,白的红的青的紫的,管你逾制不逾制,皇帝老子不来寻衅,那就是紫金马车照样开道。

  更夸张的是给车厢配的大马也是毛色油量,大白马比比皆是,一眼望去,简直就是祥瑞集中营。

  好些大白马个头高大不说,笼头、马鞍、缰绳等等都是装饰的花里胡哨,瞧着跟神兽似的,哪里还有半点人间畜生的模样。

  只这样似乎还不够疯狂,什么四驾、六驾、八驾……逾制?不存在的,如果我逾制了,为什么皇帝老子不来抓我啊?

  官僚们只当没看到,由得这帮神经病去折腾。

  楼阁外有停车场,还有一处食肆,说是食肆,其实是“司车食堂”。这个所谓的“司车食堂”,就是车把式吃饭休息的地方。

  阴凉处还有一个圈栏,有许多粗大的香樟树、水杉树,然后里头再围了一圈香橼树,间杂着橘子之类,这样一来,牲口既晒不到,又没有气味溢散过来,很是聪明的办法。

  “周侍读,没想到你也来了。”

  “窦大档头,有礼。”

  “请!”

  “请!”

  招呼声中,相熟的已经攀谈起来,互相不认识的,则是通过认识的互相发着名片。

  楼阁底层虽然热闹,楼上的一处会客厅中,却是凉爽安静。

  几个身穿丝袍的人正坐着喝茶,半晌,有个带着明显幽州口音的中年汉子开口道:“要我们退出和泉山南,可以,不过这笔账要算一算,前后为了和泉山那,我们砸了十七八万贯,这钱……”

  “关我们鸟事?”

  不等他话说完,有个穿着绿色官府的官员冷笑一声,“你们辽州砸了钱,我们徐州就没砸钱?东海是游过去的?鲸海是加了盖?笑话!这等愚昧之语,亏你们说得出口,王太史就是怎么教你们的?”

  “看样子你们徐州人是不打算好好谈了。”

  幽州口音的中年汉子被打断的话也不恼,而是双手放在会议桌上,很是平静地看着对过的一排人。

  两边泾渭分明,眼神都是不善,恨不得要把对方吃了一般。

  “我们不打算好好谈?肏你娘的,我们的船先到的和泉山南,你们辽州人从朝鲜道过来买的马,还他娘的是我们运过去的,肏你娘的,你说的是人话?”

  “狗东西,你出口伤人!”

  “老子但出口伤人,老子还要刀剑出鞘伤人,肏你娘的……”

  砰!

  对面有个年纪轻的,抄起一把椅子就砸了过去。

  “肏!都看见了啊!是辽州佬先动得手!”

  砰!

  紧闭的房门外,等着伺候的一排奴婢们都是身躯一震,吓得不停地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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