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还能如何？”

　　寒冬腊月，梅花纷飞。

　　一位身穿白色对襟衫的老人，衣衫单薄，却在这漫天飞雪之中腰杆笔直，纹丝不动。

　　而他面前，是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四肢皆被绑住，小脸被冻得通红，不断挣扎，却根本无能为力。

　　而老人仿佛铁石心肠，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身陷绝境之时，你欲如何？”

　　老人负手而立，双肩压满了冬雪，一双眼眸仿若深海般不可直视，“明知必败，明知必死，你欲如何？”

　　“坐以待毙？”

　　“还是拼死抵抗？”

　　老人缓缓转身，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独留小男孩一个人被捆在木桩上。

　　然后。

　　“嗷呜——”

　　忽有狼嚎响起！

　　被捆在木桩上的小男孩瞪大了双眸，浑身发颤，被冻红的脸蛋上满是恐惧！

　　因为他看见。

　　在梅花林的尽头，有一条黑色野狼的身影！

　　“吼……”

　　野狼的碧绿双瞳在飞雪里格外醒目，仿佛蕴含着对人类的狠意，仿佛蕴含着对血肉的渴望。

　　“吼！”

　　野狼忽然窜出，朝小男孩飞速扑来！

　　危机！

　　四肢被捆，如何抵抗？！

　　“小宣！”

　　漫天梅花与雪花齐飞，忽有老人声音破空而来。

　　“记住！”

　　“坐以待毙者死，殊死一搏者生。”

　　“生机，唯有险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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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荒芜的草地，忽有一滴滴鲜血落下，落到小草之上，将其压弯之后又化作点点血雾散去。

　　龙且微微转头，满脸愕然。

　　这个家伙……

　　这个被他废了四肢的家伙，居然抬起头，朝他的脖颈死死咬了下去！

　　蹲在齐宣面前的龙且，和他充血的双眸对上，竟是有了瞬间的失神。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眸？

　　坚定、刚毅、疯狂！

　　这双眼睛仿佛在告诉龙且一句话。

　　不认输！

　　他齐宣，绝不认输！

　　“哈……”

　　龙且忽然笑了。

　　因为它在这一刻，仿佛跨越五百年光阴，重新看见了那个骄傲的男人。

　　而齐宣始终咬着龙且脖颈不放，并不尖利的牙齿却深深刺进了对方的肌肤，鲜血不断飙射。

　　一如当年，他死死咬住那头野狼脖颈处的大动脉！

　　“你，很不错。”

　　龙且缓缓开口，抬起手，将齐宣的脑袋生生推开，任凭对方撕咬下了它脖颈的一大片血肉。

　　鲜血淋漓。

　　血液飙射。

　　然而这些猩红的血液却在流下之后化雾消散，仿佛从未滴落。

　　龙且摸了摸少了一大片血肉的脖颈，然后其森白的脖颈就开始从天地间聚集来一些血色光点。

　　脖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眨眼间完好如初。

　　“你咬住了我的动脉，趁我靠近你的时候……”

　　龙且望着地上吐掉嘴中血肉，满嘴是血，充血眼瞳满是疯狂之色的齐宣，平静道：“我疏忽了，没能躲掉，如果我还是人，脖颈动脉被咬断，必死无疑。”

　　“只可惜……”

　　这位白发男人仰起头，眼神复杂，轻声呢喃。

　　“我龙且，已经不是人了。”

　　“而鬼，是没有致命伤的。”

　　“我是鬼，活了五百年的鬼。”

　　“霸王兵败后，躲在这里苟延残喘的……鬼。”

　　地上的齐宣缓缓闭上双眸，心中的不甘比此生任何一刻都要强烈。

　　但最终。

　　他释然一笑。

　　他已然拼尽全力，无愧己心，所以结局，不重要了。

　　“你不是霸王。”

　　龙且缓缓起身。

　　齐宣闭着眼，轻声道：“我从没说过我是霸王，我是我，也只是我，我是……齐宣。”

　　龙且笑了。

　　“对……对……霸王已经不在了。”

　　笑着笑着，这位白发男人眼眸低垂，说不清那双赤色的眼瞳里流露着什么。

　　“外面，胡人是不是在入侵我华夏大地？”

　　龙且忽然问道。

　　可齐宣已经没法再回答它了。

　　霸王卸甲的代价，浑身经脉濒临破碎。

　　四肢骨头尽碎，碎骨刺破血肉，鲜血淋漓的同时让他失血过多。

　　呼吸愈发微弱。

　　生机逐渐消散。

　　齐宣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不是霸王啊……”

　　龙且低头望着齐宣，血色的眼瞳里，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悲伤。

　　“霸王早就不在了。”

　　“可是……”

　　“你很像他。”

　　龙且看着齐宣，一如五百年前在江东，在万军阵前，他在战马上望着那个永远都在身先士卒的、勇敢的、骄傲的男人。

　　“霸王拥有举世皆敌的心境，故世间无敌。”

　　“你还不够。”

　　这位白发鬼王眼眸低垂，望着齐宣身旁那杆天龙破城戟，眼里是深深的的怀念。

　　它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但你会的，你会成长起来的，会跟霸王并肩。”

　　“因为你跟他一样，皆是身陷绝境也不会放弃的人。”

　　“欲要举世皆敌而无敌，必先举世皆敌而无畏。”

　　“这是霸王教我的。”

　　说罢，龙且抬起手，释放出一缕血色雾气笼罩齐宣，将他包裹在内。

　　“你不是霸王。”

　　“但我……认可你了。”

　　这位酆山鬼王猛然转身，望着酆山的漫天黑雾，望着黑雾中的上万鬼灵，咆哮怒吼：

　　“我大楚儿郎们！！！”

　　“今天下大乱，胡人犯境，乱我华夏！”

　　“吾等已经在这苟延残喘了太久太久！”

　　“现在，该出去了！”

　　话音刚落！

　　上万鬼灵从黑雾里遁出，落到地面上化作一个个颜色各异的人形轮廓，它们单膝跪地，犹如阵前拜将。

　　它们发出惊动天地的咆哮！

　　“杀胡！”

　　龙且高举右手，五指张开，接着笼罩整座酆山的浓郁黑雾开始朝此地上空涌来、汇聚！

　　黑云压境，如龙卷漩涡！

　　常年笼罩酆山的黑雾究竟是何来历？

　　那是精纯至极的阴气！

　　正因如此，龙且和它的部下们才会在五百年前战死之后化灵，才得以保留生前记忆。

　　正因如此，酆山才会被称之为天下第一鬼冢！

　　而现在。

　　龙且不顾酆山根基，将所有酆山阴气尽数聚拢而来，全部……

　　送给齐宣！

　　“轰！”

　　漫天阴气黑雾垂直降下！

　　如一道贯通天地的黑色雾柱！

　　数之不尽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天穹乌云，最后再通过这道黑色雾柱，尽数灌入齐宣体内。

　　下一刻，他猛然睁开双眸！

　　“啊——”

　　阴气灌输，强烈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咆哮，体内碎裂的骨头在这股至纯阴气的帮助下以惊人的速度重组。

　　齐宣骨头被龙且碾碎，血肉也被打的分崩离析，然而此刻重组之后，强度却是远远超过原先的肉身。

　　而他体内因为霸王卸甲而濒临破碎的经脉同样被这股至纯阴气修复，而且更加宽敞、坚韧！

　　不破不立。

　　齐宣此刻则是在龙且馈赠的酆山阴气之下，完成了破而后立！

　　“轰！”

　　银白罡焰忽然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燃起，火势惊人！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灌入他体内的酆山阴气越来越多，罡焰的颜色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由白。

　　转黑！

　　最终在齐宣身上熊熊燃烧的，是暗黑色的罡焰！

　　“叮！”

　　“你吸收了海量的至纯阴气，肉身和罡气发生质变。”

　　“目前肉身：九曜一重境！”

　　“目前罡气：九曜一重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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