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8号房间前，周然摁响门铃。

        门里的人问：“谁？”

        “我。”

        房门拉开，纪清桓叉着腰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来了。”

        他的目光下移，转向周然旁边的女人，问：“这是”

        周然横臂推门进去，介绍说：“岑蔚，我高中同学。”

        纪清桓想起来了：“诶？这不是景明的那个设计师？”

        岑蔚提起嘴角笑了笑：“对，纪总好。”

        “你好。”纪清桓转头问周然，“你俩今天一起去看电影啊？”

        “嗯。”

        纪清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呢。”

        周然瞪他一眼，示意他别多嘴。

        客厅里坐着一个漂亮女孩，岑蔚偷偷打量了一眼，她的五官明媚大气，一看穿着打扮就是人间富贵花的类型。

        岑蔚觉得那女孩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纪清桓把西装外套脱下扔给周然，交代说：“下电梯往右拐是家酒吧，那里只招待会员，那群狗仔应该跟不进去，你们把人引开就行。”

        周然套上纪清桓的外套，他动了动胳膊，紧绷绷的，勉强能穿。

        “你该练练了。”他对纪清桓说。

        “我结实着呢，是你块头太大。”

        岑蔚和董依纯进了卧室，她俩个子和差不多，鞋码也一样。

        两个女孩背对背换衣服，董依纯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啊，不会不会。”岑蔚心想，就冲着你男人给的钱，让她去和狗仔肉搏她都行。

        “我晚上八点有个晚会要参加，不然不用这么着急，都怪纪清桓个猪。”

        岑蔚笑了笑，不敢接话。

        眼睛无意中瞟到旁边一片凌乱的床铺，她意识到什么，飞速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

        “你这件裙子在哪里买的？”董依纯问。

        “就桃宝。”

        董依纯拉上拉链，把自己的耳环和项链摘给她：“很漂亮，我喜欢。”

        岑蔚还是笑，在心里想，我也很喜欢你的香奈儿和miumiu。

        等两人把身上的衣服和装饰品都交换完，董依纯上下看了看岑蔚，评价道：“不错。”

        岑蔚挠挠脖子：“你也看起来不错。”

        “你有发圈吗？”

        “有。”岑蔚从自己手腕上摘下发圈递给她。

        董依纯利落地给自己绑了个高马尾，又上手替岑蔚理了理头发，拿出自己的口红给她补妆。

        “好了，我们出去吧。”

        看见换装完毕的董依纯，纪清桓吁了一声，信手拈来道：“原来你温柔起来也这么漂亮。”

        董依纯白他一眼，不吃他这一套，咬着牙警告他：“今天的狗仔哪里来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哈，账我们下次再算。”

        周然抱着胳膊，小声问纪清桓：“哪来的？”

        纪清桓把脑袋凑过去，悄声回：“谈忻不是被爆出隐婚吗？别人都猜是和我。这两天天天有人跟着，烦死了，我家门口现在还有呢。”

        周然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岑蔚踩上董依纯的高跟鞋，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周然懒懒抬眸看过去，目光却再也没有移开。

        明明还是她，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黑色褶皱抹胸上衣，修身牛仔裤，脚上是黑色漆皮高跟鞋，耳垂上多了珍珠耳饰的点缀，脖子上的项链衬得她纤细窈窕。

        同一身打扮，穿在董依纯身上是一种气质，穿在岑蔚身上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分不出谁更漂亮。

        纪清桓看周然一直傻愣着，忍不住推他一把：“快点去扶人家呀。”

        “哦。”周然回过神，上前一步，抬起胳膊。

        岑蔚提着一口气，挽住他说：“谢谢。”

        纪清桓叮嘱说：“你们先走，小心点啊。”

        “知道了。”周然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他，“上车之后给我发消息。”

        纪清桓稳稳接住：“谢了啊兄弟。”

        酒店长廊上铺着地毯，岑蔚走得还算是稳当。

        她拽了拽周然，问：“我要不要戴个墨镜遮一遮啊？”

        “不用，你很漂亮。”

        岑蔚睫毛扑扇，收回目光，用咳嗽遮掩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其实她的意思是女明星出门不都戴墨镜吗，所以她要不要也乔装一下。

        但好吧，她承认她听了很开心。

        电梯下到一楼，厢门缓缓拉开。

        “别往那看，跟着我走就行。”

        岑蔚挽住周然的胳膊，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电梯一有动静，外头的记者就闻风而动。

        岑蔚匆忙瞟了一眼就看到四五个镜头在对准她。

        这群人还真是人精，刚刚她和周然大摇大摆地进来，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俩一眼。

        大堂地面上铺着大理石瓷砖，高跟鞋本来就走不稳，又要配合周然的步速，她心跳快得要蹦嗓子眼，只能手上死死抓紧他。

        他们一路往酒吧门口走，那群人也举着相机飞奔过来。

        跑在最前头的记者察觉到不对劲了，凑近看看这两人似乎都是生面孔，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周然凭借身高优势，越过人群看见纪清桓牵着董依纯安全跑出了旋转门。

        在酒吧入口处，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那群记者问：“是有什么事吗？你们吓到我未婚妻了。”

        他看人的时候视线低垂，显得眼神冷漠又轻蔑，加上冷冰冰的语气，威慑力max。

        狗仔们面面相觑，有人说：“认错了认错了。”

        他们又一哄而散，回到自己刚刚埋伏的地方，殊不知猎物早跑了。

        周然重新牵起岑蔚的手，拿着纪清桓给他的卡走进酒吧。

        门口的接待员审核完身份，将卡递还给周然，躬身说：“请。”

        一走进去，岑蔚拍着胸口，狠狠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周然勾了勾嘴角，找了处空位坐下。

        “想喝什么就点，反正算在我老板头上。”他把菜单递给岑蔚。

        岑蔚粗略浏览了一遍，惊讶道：“天呐，这上面都不标价格的吗？”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是，来这儿的人也不在乎数字。”

        周然问：“能喝酒吗？”

        “能。”

        “喝什么？”

        “不知道。”岑蔚最讨厌做选择题，干脆说，“你帮我挑吧。”

        她放下菜单，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店里的员工比客人多，装修风格并不奢华，但极具艺术感，吧台上摆着的玻璃水母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很有意思。

        岑蔚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周然身上。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岑蔚撑着下巴：“你和你老板关系很好吗？”

        周然翻阅菜单的目光停顿了下，回答说：“还行吧。”

        “就觉得你和他不像上下属，像是好朋友。”

        周然招手叫来服务生：“两杯薄荷伏特加。”

        “没有，只是他性格好，比较亲民。”

        他的形容让岑蔚挑了挑眉。

        灯光昏暗地打下来，对方的轮廓变得模糊。

        那种落差感却越来越清晰。

        周然和纪清桓之间的熟稔，他和他们站在一起时的和谐，还有他出入这种场所举手投足间的自然岑蔚完全联想不到他是她的高中同学，是坐在班级角落里的那个胖男孩。

        她今天不小心闯入的异世界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但也许周然是属于那里的。

        岑蔚突然对他的人生经历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服务员端上两杯薄荷酒，清透的颜色，底部一抹绿，杯沿撒了海盐，挂着一片柠檬。

        岑蔚双手握着杯子，开口问对面的人：“你是怎么进心橙工作的啊？”

        “被纪清桓骗去的。”周然抿了一小口酒，锁紧眉头，他不喜欢薄荷的味道。

        岑蔚：“骗？怎么骗的？”

        周然舔了下嘴唇，说：“在心橙之前，他还创过一次业，那会儿我大三，正好暑假要找实习。”

        “所以你就去给他打工了？”

        周然摇摇头，说来话长。

        那会儿不知道是第几次减肥失败，他整个人情绪状态都不在线，面试了几家大公司都没通过，最后兜兜转转才去了纪清桓那儿。

        当时他创立的餐饮品牌叫“城市之日”，主打瘦身健康餐。

        纪清桓只见了周然一次，就招他做实习生了。

        等他正式入职那天才知道，他的公司只有五个人，而且除了周然，其他人都是被纪清桓拖来凑数的公子哥。

        所以他一个人要兼职做纪清桓的助理、还要帮他做ppt、联系食品代理商、更要命的是试吃新品。

        “他现在对我好，是因为当时他欠我的。”周然回想起来就苦不堪言，“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杯燃脂美式的味道。”

        岑蔚追问：“什么味道？”

        周然沉吟片刻，描述道：“就像一个四十年烟龄的老烟鬼连续抽了十根烟之后朝你哈一口气。”

        “ohno！”岑蔚抱住自己，一脸的嫌恶，“听起来就好恶心。”

        周然勾起嘴角浅浅笑了下，当时他实习了两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医院，肠胃炎加上心悸失眠，那段时间他倒是一下子瘦了十几斤。

        “那你还敢跟着他继续干？”

        “当然不敢。”周然抬起酒杯喝了口，“我实习完没多久，他就创业失败了，后来也没了联系。是前年，我在我们公司楼下遇见他。他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想起我是谁后，拉着我说要请我吃饭。那天晚上他酒喝多了，让我辞职去跟着他干。”

        岑蔚笑笑：“你没有那么傻吧？”

        周然不作声了。

        岑蔚的笑容凝固住：“你真辞了啊？这种话你也信？”

        “那天我酒也喝多了，所以”周然耸了下肩。

        岑蔚叹气摇摇头：“不过你倒是也没选择错，你是幸运的。”

        周然用指腹蹭了蹭杯沿的颗粒物：“嗯，幸运。”

        谈论“如果”是没有意义的，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

        但如果那天晚上他保持清醒没有冲动，如果他没有进入心橙负责品牌部

        也还是会再见面的吧，因为一对不及时沟通而把房子同时租给两个人的笨蛋情侣。

        察觉到周然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岑蔚问：“你笑什么？”

        周然清清嗓子，否认说：“没有啊。”

        他只是想到一句话。

        ——缘分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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