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集 东方的施道芬伯格
一个近卫军提着篮子,走到这座“庆国公府”门口,和另两个站岗的卫兵打声招呼,让他们开门这两个卫兵也认得他,知道他是送饭来的,也点点头,回身打开小铁门
小铁门洞开,里面腐臭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简直能把人熏得退避三舍两个站岗的卫兵都捏着鼻子,站到了几步开外送饭的卫兵提着篮子,猫着腰钻了进去
小水泥屋子里一团漆黑,地上稻草堆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伴着咳嗽,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个送饭的卫兵高声唱道:
“公爷用膳喽——”
然后把篮子放下,打开篮子盖,端出两只碗放在地上,然后又抹黑把地上的两只空碗装回篮子手上一连串动作不停,口中飞快地低声说出几句话:
“皇上您龙体怎么样?奴才是恭王爷和沐大人派来的……”
稻草堆里一阵加紧的咳嗽,明显草堆里的人想说什么话却没说出来
但是送饭的卫兵嘴上却没停,一边收拾碗,一边继续低声说道:
“皇上您落难这一年多,大清让那罪人毓畦搞得乌烟瘴气,现在江山都丢了大半,眼看就要被南明打到北京了……现在恭王爷和沐大人,还有好几位大人都串好了,准备发动近卫军勤王,把毓畦搞下去,重尊皇上出来主持大计,挽救大清……那毓畦不好亲手杀您,就是像这样折辱您,让您郁郁而终的……恭王爷和沐大人让奴才给皇上带话,让皇上在里边好好保重身子,好好吃饭……您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稻草堆里的咳嗽更剧烈了,伴随着泣不成声的沙哑声音,想说什么东西,但是连哭带咳嗽,竟是一团含糊,什么也听不出来
送饭的卫兵收拾完毕,小声说道:
“皇上保重,奴才告退了……”
说着提着篮子出来了几步外的另两个卫兵这才过来,重新锁上了门
……
广武在35年底的政变,把大清十二个铁帽子王斩尽杀绝了六个,其中就包括十四格格家剩下没动的,只有多罗克勤郡王、多罗顺承郡王、和硕怡亲王、和硕恭亲王、和硕醇亲王、和硕庆亲王六个其中醇王府因为和当今皇帝有直系血缘关系(广武的父亲溥仪就是醇亲王载沣的儿子),地位还比较安全,剩余五个那个都是整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其中最有胆色的,就是恭亲王这老头虽然也和其他五个王一样,整日深居简出、只是玩一些古董字画、修身养性,但对于广武的所作所为和自己及个铁帽子王的处境,却是相当的不平1936年整整一年,他都在隐忍,寻觅机会,物色合适的人一直到了36年底、大清丢失了整个黄河以南、亡国危险迫在眉睫、而且广武对几个王的监视开始稍微松懈的时候,恭亲王才果断出击,开始冒险联络别人了
他物色了整整一年的人选,前后排除过好几个对方不是缺乏胆量,就是手上的力量太弱,或者就是和广武的关系太近直到这最后一个人,恭亲王觉得可以了
这个人就是现任近卫军的副司令:佟佳沐虎
广武虽然让他的两个弟弟分别当了近卫军和八旗军的司令,但是那毕竟是两个小王爷,都是年轻公子哥,根本不会带部队他们连部队里都很少去,连下边的师长、旅长、团长的名字都叫不全,更别说怎么指挥、调动部队了现在他们身为正司令、能对这两支部队说一不二,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亲哥哥是皇帝的缘故
所以说,这两支部队的实权,都在他们的副职手里
但是广武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带部队的本事不能跟那些老将比所以他把下面的副职都增设了近卫军原有一个副司令,现在增加到了两个,八旗军原有两个副司令,现在增加到了四个广武就是让这些副职相互勾心斗角,好抵消掉他们的能力,让自己的两个弟弟处于超然的地位
恭亲王原本的最理想计划,是联络八旗军的将领,政变时让八旗军进北京,包围皇宫,控制局势因为八旗师兵力比近卫军强得多,战斗力也要更强,可以较轻易的压制住近卫师但是广武的预防措施起了很大作用现在八旗军的副司令一共有四个,权力分得很散恭亲王搞定一个没有用,而搞定四个又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所以恭亲王退而求其次,把最佳人选锁定在了近卫军的两个副司令之一——佟佳沐虎的身上沐虎一个人就拥有近卫师二分之一的控制权只要临时搞掉另一个副司令,他就可以控制整个近卫军
现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试探、沟通,恭亲王已经和副司令沐虎达成了初步的相互信任两人都不忍看着大清的基业就这么毁掉,又都有搞掉广武的利益需求恭亲王这边有地位、皇室正统的招牌、还有老谋深算的头脑沐虎这边则有拳头,也就是枪杆子因此,在光武政变的一年多后,在大清高层,一个真正有威胁的密谋集团组成了
……
当天晚上,沐虎的心腹副官化装成玉器店送货的,再次混入了恭王府现在虽然戒严,但那是对老百姓而言只要是权贵们有需要,还是什么东西都可以送上门的沐虎和恭亲王虽然联系了一个月有余,但是为了安全,他们都是派自己的心腹互相联系的他们本人都是重量级的人物,见一次面动静太大了,无论如何小心,也很难不走漏风声
恭亲王的书房里,昏黄的白炽灯泡下,化装成店伙计的副官打开包袱,把里面的玉器一件一件地摆放在黑丝绒垫上恭亲王坐在台灯下,拿着放大镜,用挑剔地目光审视着这一件件温润的和田白玉
副官一边小心摆放玉器,一边用蚊子般的低声说道:
“在事成之后……大人的意思,还是拥戴王爷……大人觉得这样比较实际……王爷先前主张拥戴先帝复位,大人觉得,这似乎多此一举……大人还是愿意拥戴王爷继承大统……”
恭亲王手里把玩着一只仿汉白玉壁,然后放下,又拿起一块仿宋青玉执莲童子,用放大镜对着灯光端详着,一边从牙缝从中渗出几乎难以辨听的声音:
“告诉你家大人,多谢他了……本王也明白他的心意,但是现在还没有‘事成’,我们不能就想着‘之后’怎么样……我们还得想着事前的事,怎么样成功把握更大……我们要说当今‘上边’是逆贼,是罪人,那很好,很得人心……可要想接着得人心,自立就不行……我们还得推出正牌的才行……告诉你家大人,本王也不是不想成大事的人……先帝的健康,我差人去看过了……大行不远了……告诉你家大人,还是那句话,只要他有这份儿心意,这也都是早晚的事……真到了那一天,本王自会记着他出的力……”
副官小声恭敬地道:
“嗻,奴才记下了……”
片刻后,恭亲王又低声说道:
“告诉你家大人,这件事得抓紧和南边联系这么大一件事,南边不点头,我们就算搞成了也没用本王被盯得紧,不便与外边多联系,所以这件事还得让他抓紧……南边已经打到唐山了,没几天了……真到了北京城下的时候,我们再去媾和,人家也没兴趣了……趁着现在,南边也有兴趣少死点人,大家还可能谈得拢……”
副官点头小声道:
“嗻,奴才记下了……王爷,我家大人也准备和南边接触呢……只是想请王爷拿个主意,和南边的哪位接触比较妥当呢?”
恭亲王沉吟片刻,问道:
“你家大人考虑的和谁接触?先说来我听听”
“嗻,”副官小声道,“回王爷,我家大人想请王爷参谋一下,和……和……”
他转过头,下意识地四下望望,然后又压低了好些声音,凑近恭亲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吐出:
“……和那肃王爷之女……十……十四格格联系,是否妥当?我家大人考虑到,她好歹也是咱们旗人,和王爷是自家人,也都是阖家遭难的……另外现在在南边也挺得势,手里还有人民卫队,方便接触……她和咱大清的感情总归比跟南明深,不会忍心看着大清就这么亡了的……她要想出力的话,在南边也能出的上力……”
恭亲王微微点头,说道:
“嗯,可以和本王想的一样……让他去联系这样,可以跟十四说……只要这事儿成了,那十四就是咱家里最有出息的女子……大清和硕肃亲王的那顶铁帽子,本王给她留着呢跟她说,别以为自己是个女子,就戴不上……肃王家就剩她一个了,不给她戴给谁戴?”
副官有些惊讶,但仍是点点头,口称“嗻”
然后,他又想起来了,连忙从玉器包里拿出一只小布包,小心地拆开
这是一只墨玉烟嘴
恭亲王皱起眉头他是收藏老手,知道烟嘴一般都用白玉、翡翠、玛瑙等料子做,一般没有用墨玉做的
墨玉透明度很低……难道这里面藏有玄机?
果然副官很小心地从烟嘴里面掏出一只小纸棍,展开了递给他
恭亲王接过来,放在灯下,用放大镜端详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是什么?”
“回王爷,”副官小心答道,“这是……是那南明女皇13号的演讲我家大人那里有收音机,这是他让人一字不拉的记下来的”
“他是什么意思?”
副官低声道:
“王爷,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南明女皇在最近一次的演讲中,反复强调满人当年对汉人干的事情,那意思,好像将来还要报复咱们满人……我家大人的意思,一定要把这一点考虑进去……”
“怎么考虑进去?”
“就是说……媾和条件一定不能少了一条,就是必须善待旗人,不能搞民族报复……要不然,一切都甭谈了,咱么豁出去打到底”
“胡闹!”恭亲王不满地叱道,“现在是人家已经打到咱家门口了,已经算是兵临城下了……咱现在是城下之盟,人家有兴趣跟咱谈,咱就得谢天谢地了……怎么还那么不知好歹?告诉你家大人,眼下这个局面,我们求的只有一条:请大明手下留情,别把大清彻底灭了……只要大清不灭,哪怕只有一个北京城叫‘大清’,那都能谈!其他的条件,我们什么都能答应!……人家是赢家,咱们现在已经管不了人家怎么对待治下旗人了……”
副官显得很为难,明显来的时候,沐大人很强调这一条他吞吐着说:
“王爷……我家大人的意思,民族和解这一条,大明必须把它以国策的形式提出来……我家大人说,我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干这事,一半是拼个终生富贵,一般就是为咱旗人拼个安全太平……要是咱旗人到头来落得跟德国犹太人一样,那咱们几个就算后半辈子荣华富贵,那也没多少意思……”
恭亲王眼中闪过轻蔑的光,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摇摇头
“没想到我大清到了今日,还有沐大人这样的人唉……大概这也是大清不该亡也罢,先让他和南边接触一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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