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集 逝去的朱佑榕
通向御花园只有这一条小径两边是靠墙的竹丛、美人蕉、太湖石,还有大丛大丛的兰草月光下,花间石径幽深,通向远处的黑暗
向小强来过几次御花园,知道再往前走几十米,就是御花园的小圆门了
但是突然,小径旁的竹丛闪出来一个人影,拦在小径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毫无表情地盯着向小强和郑玉璁
两人都被吓了一大跳郑玉璁吓得就和向小强靠在了一起,捂住嘴巴,差点尖叫出来
但马上都看清了,这是朱佑榕的首席秘书,卫子衿
“哦,哦……”郑玉璁拍着胸口,缓着气笑道,“卫小姐……你吓死我了……”
卫子衿垂着双手,淡淡地说道:
“郑小姐,向大人,二位请到御书房去等候,陛下吩咐,在园子里散会儿步,请别人都不要打扰”
说着,她看看郑玉璁,又看看向小强,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郑玉璁反应过来,自己还紧贴着向小强呢!她脸一红,赶紧撤开,和向小强保持一定距离,恢复了一个侯爵小姐的姿态
朱佑榕不允许别人进去……向小强心里默念着,突然张嘴问道:
“我算不算别人?”
卫子衿看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向小强心中大喜,刚要拜谢进入,卫子衿却说道:
“陛下没说”
没说?没说那就不是的!
向小强心一横,一股冲动贯全身,抬脚就过去了卫子衿嘴巴张了一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郑玉璁一怔:这样也行啊?……也抬脚要跟着进去,但卫子衿毫不犹豫地把她拦住了:
“郑小姐,对不起……向大人进去了,您就不能进去了……”
“你……”
郑玉璁正要恼火,但马上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个规规矩矩的卫小姐,好像明白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笑道:
“这样啊……那好,我就回去了,呵呵,你费心……”
卫子衿轻轻躬身说道:
“郑小姐晚安”
郑玉璁在月光下慢悠悠地往回走,心中既不甘心,又有些酸溜溜的她轻轻地沿着石板路的形状跳着走,突然听到前边竹丛中“娑”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躲进去了
她头皮一炸,正要叫喊,突然看到竹丛中像是一个小宫女郑玉璁胆子一下大起来,跑过去一把把她揪了出来
“哎呀……哎呀……”
一个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求饶着,被郑玉璁揪到了月光下她一看,原来是李夫人的那个小狗腿子:黄小桔
这下郑玉璁可找着地方发泄了,一边掐一边扭,把黄小桔整的嗷嗷叫,一边教训道:
“你想干嘛?啊?你说你想干嘛?三更半夜的,跟踪本小姐,装鬼吓唬本小姐?啊?是不是想把本小姐吓死啊?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黄小桔就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一样,吱吱哇哇的讨饶,还不敢声音大,要不然郑玉璁下手更重
在整座宫里,黄小桔最怕的就要数郑玉璁了甚至超过了李夫人和朱佑榕因为郑玉璁一见她就喜欢找茬整她,偏偏被郑玉璁整治,黄小桔还没有告状的地方郑玉璁的父亲郑恭寅和李夫人是铁杆同党、政治同盟军,再加上李夫人也确实比较喜欢郑玉璁,所以黄小桔知道,自己被郑玉璁整,基本上是整了白整
而且郑玉璁喜欢在李夫人面前,跟黄小桔嬉闹一番,还半真半假地掐一下,拧一把,装得很亲密的样子这样即使黄小桔去李夫人面前告状时,李夫人也多半以为就是女孩子们闹着玩的,不会当真
要在平时,黄小桔见了郑玉璁都是吓得绕道走的,哪敢尾随跟踪这也就是受了李夫人的差遣,而且也是为了跟踪向小强,不是郑玉璁但她比较倒霉,还是撞到枪口上了
……
向小强在月影婆娑的御花园中小心穿行,突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某种弦乐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轻轻的女声在哼唱
他心中一颤,这声音像是朱佑榕的……此刻御花园中应该没有别人,也只能是朱佑榕的
他蹑手蹑脚,循声潜过去,前方豁然开朗,月光下是一大片池塘,塘中的荷花已经含苞欲放了水面若有若无的荡漾着,一轮圆月在水波上跳动,亮晶晶的,直刺眼睛
十几米外,一个少女坐在岸边的太湖石上,背对着他,怀里抱着一把吉他,一边拨弄,一边胡乱哼唱着
南京立夏的夜晚已经不凉爽了这少女就穿一件白绸薄衬衫,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背心为了凉快,袖子还卷到上臂,露着两条曲线优美的胳膊肥大的黑色绸裤,料子服帖地垂在腿上,一看就很凉爽赤脚趿拉了一双木屐拖鞋,一只脚垂着,另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很自在的样子
旁边石头上放着一只小铜香炉,青烟不断浮动出来,很快便被微风吹散——不像是玩高雅,倒像是在熏蚊子
向小强痴痴地张望着这幅情景……这……难道就是朱佑榕吗?……这难道就是大明天子、女皇朱佑榕吗?
这分明就是个刚下了晚自习的女大学生嘛!
天哪,这个样子,怪不得不让别人进来……向小强知道自己闯进来,确实太冒失了朱佑榕和自己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她不会容忍被自己看到这个样子的
向小强很汗地提醒自己:这毕竟不是刚下了晚自习的女大学生,这是大明一国之君,是手握全国几百万军队的最高统帅……自己追她不假,但一定要注意度现在好像就已经越过“度”了
向小强正想蹑手蹑脚地再溜回去,忽然听得朱佑榕拨弄几下吉他弦,用英语轻轻唱起来
……
“我要唱的歌,直到今天还没有唱出,每天我总在乐器上调理琴弦
时间还没有到来,歌词也未曾填好,只有希望的痛苦在我的心中
花蕊还未开放,只有风从旁叹息走过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也没听到他的话语但我只听到他轻蹑的足音,从我身后走过
悠长的一天消磨在为他铺设座位上,但灯火还未点上,我不能请他进来
我生活在和他相会的希望中,但这相会的日子还没有来到”
……
向小强从没听过朱佑榕唱歌,没想到朱佑榕唱的那么好尽管他一句也听不懂,但还是被深深地迷住了
朱佑榕唱完一段,又低下头,轻轻拨弄吉他弦,轻轻哼唱着
但向小强已经听出,朱佑榕现在的哼唱已经不太自然了,有些微微颤抖,显得很紧张
向小强不禁怀疑,自己被发现了
他很想悄悄地返回去,但他知道,这时候已经晚了四下里寂静无比,只要他移动一步,脚下的草丛就会发出声音
向小强现在才知道这里有多静,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呆长了,耳朵会多敏锐他现在已经明白,刚才蹑手蹑脚摸过来的时候,自以为很隐蔽,是多么地愚蠢
空气中,只有朱佑榕温柔地拨动吉他弦,发出清晰、醉人的声音
慢慢地,她跟着吉他弦声顺了几句,又鼓起勇气轻唱起来:
……
“罗网是坚韧的,但要撕破它的时候我又心痛
我要自由,但我却因为希望自由而羞愧
我确知那无价之宝就在你那里,而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我却舍不得我那满屋的俗物
我身上披的是灰尘和死亡之衣我恨它,但又热爱地把它抱紧
我的负债很多,我的失败很大,我的耻辱秘密而又深重
但当我来祈求的时候,我又战栗,唯恐我的祈求得到允诺”
……
向小强连猜带蒙,只听得懂五分之一,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非常好听,旋律非常醉人
但是,他似乎听出了一点异样
朱佑榕似乎哭了唱到这一段后半段的时候,鼻音重起来,很像是已经流泪了
向小强心中怦怦跳着,犹豫着,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应不应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好几次他都有这样的冲动,直觉告诉他,只要此刻冲出去,拥她入怀,自己和朱佑榕之间的爱情就完满了
要是个普通的女孩,比如秋湫、秀秀、甚至郑玉璁的话,他早就冲出去一百次了
但是,这是朱佑榕
向小强每次要迈出脚的时候,总像是有一只手把他硬拉回来他心脏狂跳着,汗流满面,自己都快坚持不住了……天哪,这可是女皇陛下啊!
……
朱佑榕在池塘边,背对着他又坐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擦了一下眼泪,仰脸望着月亮,拨弄着琴弦,边流泪边唱着:
“我的欲望很多,我的哭泣也很可怜,但你却永远坚决地拒绝我
这刚强的慈悲已经紧密交织在我的生命里
有时候我懈怠地挨延,有时候我急忙地寻找我的方向;
但你却狠心地躲藏起来……”
……
向小强躲在树丛后,听着带着哭腔的歌声,啃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他心中烦躁不安,如果能听得懂朱佑榕此刻唱的是什么,他愿意用1000000明洋来交换
池塘边的朱佑榕边颤抖边唱着:
“我只在等候着爱,要最终把自己交到你的手里
他们要用法律和规章来约束我,但我总是躲着他们
因为我只等候着爱,要最终把自己交到你手里
他们责备我,我知道他们责备的有道理……
但是……
我只等候着爱,等候着最终把自己交到你手里”
……
唱完这一段后,朱佑榕不再唱了,而是仰望着天空,手中的吉他慢慢滑落,“噗通“一下滑到了池塘里,漂浮在水面上,在月光下散出一圈圈涟漪
朱佑榕望着水中心爱的吉他,无声地痛哭起来,双肩和背不住地颤抖着,又望着月亮,一手捂着嘴巴,一手不住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尽管无声,但哭得痛彻心扉
向小强则满面羞惭,落荒而逃,借着朱佑榕痛哭之际,轻手轻脚、很快地跑掉了
向小强心中也酸酸的,偏偏不知道朱佑榕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他恨自己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用功,现在弄得英文歌词也听不懂要是能听懂,起码能根据朱佑榕唱的歌子,来分析出朱佑榕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哭成这样,也好判断该怎么办,是冒险冲出去,还是悄悄退走
要是朱佑榕没哭,只是坐在池塘边发呆,没准向小强就过去了但现在朱佑榕哭成这样,已经是这样一幅情景,他觉得朱佑榕未必希望这样被自己看到,自己出去未必有好结果
……
向小强回到御书房后,看看挂钟已经快两点了郑玉璁已经不在御书房里了,李夫人也不在这儿了大概是她们实在困得不行,去睡觉了书房的四角,只有四名宫女规规矩矩地侍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向小强一点睡意也没有,决定就在这里等朱佑榕毕竟朱佑榕允许自己今晚进宫,就是要见面的现在还没有“见到面”呢
御书房里也很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声
等到他打起了第一个哈欠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两个宫女的声音:
“陛下”
“陛下”
然后是朱佑榕冷淡的声音:
“嗯”
向小强一个激灵,站起来,整整军装,把帽子夹在腋下,立正望着门口
朱佑榕一身宫便装走进来,很随意地坐在她的书桌后面,顺手拿起桌上的几张奏折,看了看,拿起钢笔签上字放在一旁,又拿起下一张看
这时候宫女捧着茶盘上来,放在她桌上朱佑榕摇摇手,连头也没抬,淡淡地说:
“夜深了,我不喝茶问向大人喝不喝”
宫女有些意外,讪讪地看着朱佑榕,又看着向小强向小强示意让她把茶盘放在自己身边的茶几上
那宫女放下茶盏,很殷勤地对向小强笑笑,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到一旁,招了两下手,示意四角的宫女也跟着退下去
“不用,”朱佑榕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也不抬头,冷冷地说道,“你们不用退下,就在这儿服侍”
几个宫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紧张地相互望望,不知道陛下跟向大人怎么闹翻了她们小心翼翼地站在原位,望着地上,轻声答道:
“是”
向小强明白,自己刚才的偷窥,一定是被她发现了他庆幸刚才自己没冲出去要不然,现在可能更糟糕
他轻咳了一声,小心说道:
“陛下”
朱佑榕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地答道:
“向大人,这么晚还要把你请来,实在是辛苦你了保定的事情,朕已经大概知道了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就可以跟朕说说了”
向小强看朱佑榕这个样子,心中难受之极,有心跟她解释一下,又瞥到四角站着的宫女,怎么看怎么别扭话在心里憋了半天,终于冲口而出:
“陛下,我们……我们不必要这样”
朱佑榕抬起脸来,显得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好像自己被冒犯了一样她只是用眼睛扫了一下向小强,又低垂看着桌上的奏章,淡淡地说道:
“向卿,请你自重”
向小强心中一阵痛楚,就像被刀扎的一样眼前的朱佑榕已经完全陌生了这种感觉绝不是那个叫自己“挺之”的朱佑榕,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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