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集 过桥
肚子疼脸上得意的微笑凝住了,张口结舌望着向小强向小强一晃电筒:
“听见没有?回答我”
“听……听见了,队长”
“嗯,”向小强把光柱照回地图,“继续说”
肚子疼咽了口唾沫,面红耳赤地吞吐道:
“是……队长您看,属下认为,这条河可能也不是,因为……”
说来说去,各种理由,十来条大河都排除掉了剩下的一二十米宽的小河,自然也排除掉了现在就剩下汶河、大清河、京杭大运河、古黄河等几条主要河流了,基本确定了现在在山东南部或西部,或者是苏北一带
向小强熄掉手电,拿掉雨衣,正想带领全队沿着河岸朝一个方向骑,这时候,远处隐约传来一声火车的鸣叫
那个方向是西边众人一愣,皆伸头望西边望去,但夜幕太黑了,使劲儿望也望不到什么
向小强心中思量了一下,欣喜地道:
“弟兄们,可能我们交好运了清虏在东部的主要南北铁路线,只有一条津浦路根据我们跳伞前的估计,降落的地方不会太靠西走,去看看,如果这条铁路是南北走向的话,应该就是津浦铁路!”
十人哗啦啦骑上自行车,沿着河岸的小土路向西骑去
小心地骑了十来分钟,听到远处传来“突突突”的声音,声音好像蒸汽火车头,但感觉又有些差别,有点像开得很慢的拖拉机向小强带着人望前面继续骑去,慢慢的,声音近了
宽阔的河面上,一条小火轮“突、突、突”地缓慢开着,身后拖着两节敞篷货船,很低矮,或者说大部分都压在水下,船上堆的高高的黑东西,大概是煤
小火轮身后的水波缓缓地往两边散开河水黑漆漆的,借着反射的月光,可以看到岸两边堆积着好多冰碴子,还有好多煤渣石头黑乎乎的,连枯草上都黑乎乎的
看着河上有专门的货船行驶,向小强现在七八成肯定这是京杭大运河了这儿这么煤黑煤黑的,附近肯定有运煤码头说明这一带有大煤矿
他脑子飞快转出熟悉的中国矿产分布图,回想着沿京杭大运河沿岸,哪里有大煤矿
徐州济宁只有这两个地方有煤矿
应该是徐州因为徐州的煤矿不仅大得多,而且在这一段,京杭运河正好是东西走向的
如果真是徐州,那就到了家乡了不能不说是冥冥中的天意
向小强抑制着胸中激动,对蜗牛道:
“喊一嗓子,问问船上”
“好哩”
“知道怎么问?”
蜗牛一愣:
“怎么问?”
“别问这是什么河,就问上市里怎么走,这一片儿哪儿有桥咱们黑灯瞎火的出来抓人,回来走迷了”
“是”
向小强一挥手,众人退到后面,隐藏在阴影里他和蜗牛两人向前几步,踏在岸边蜗牛大声向小船喊道:
“哎——开船的——哎——开船的——”
喊了几声,小火轮舱里亮了,一个人影提着一盏汽灯出来,站在船帮往岸上看,粗声粗气地喊道:
“谁啊?干啥?”
向小强一阵激动,这个人的口音正是徐州一带的!他让蜗牛退下,自己上前一步,用家乡话大声喊道:
“哎,开船大哥,麻烦问一下,你知道上市里怎么走?俺两人走迷了!你知道这一片儿哪有桥吗?”
船上人吼道:
“顺河沿往东边儿走二里,有个铁路桥!就不知道让你们过不!当兵的看着桥哩!”
向小强有些疑惑,怎么还有清军把守着桥?这已经是清朝的大后方了,守桥干什么?难道还是什么战略要地吗?
正琢磨,船上人又加了一句:
“你们俩小心点儿,看能过就过,实在不好过就算,犯不着,弄不好再把命搭进去!”
然后他提着灯晃晃的回舱,一边嘟囔着:
“唉,娘了个x……现在这世道,只让往北走,不让往南走……奶奶个……”
向小强没来由的一阵毛骨悚然,心中嘀咕着他这两句“弄不好再把命搭进去”、“只让往北走,不让往南走”到底什么意思他刚想吸气再问,有只手悄悄拉了拉他大衣
他回头,见是肚子疼肚子疼一脸诚恳,小声道:
“队长,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您说这事跟生人最好不要多问真的”
向小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脸向船上喊道:
“谢了,大哥!”
然后回头对肚子疼问道:
“说说,子腾怎么回事?”
肚子疼看了一眼大家,tiantian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
“其实,‘只让往北走,不让往南走’,这件事,可能大家也都知道”
刚说完,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知道,只有队长你不知道你这队长是干什么吃的?
他生怕再给当众剋一顿,有些怵地望了向小强一眼,但发现向小强面色无异,微笑着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肚子疼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队长,清虏这边每年都有很多百姓逃到大明清虏为了阻止百姓南逃,采用了很多血腥的法子比如一个人逃到南边,他的家人,可能还有亲戚朋友,都得被抓起来,关到劳动营里,或者矿山上去做苦工,一般一辈子就出不来了逃跑的人,半道抓住了肯定要枪毙的有时候还要把人头割下来,挂在那个地方示众一般清虏都会在通向南方的各大必经之处设卡,一般老百姓从南往北走他们不问,遇到从北往南走的,就得拦下来盘查,查出来你是想逃跑的,那就完了”
向小强问道:
“他们怎么知道谁是想逃跑的,谁是正常出远门的?”
肚子疼道:
“清虏管理百姓和我大明不一样我大明百姓只要你愿意,随便搬迁,到哪里居住谋生都可以,只要你能申请到人家的签证,出入国境也完全自由但这都二十世纪了,清虏还在给百姓上户籍的,就是为了限制百姓自由流动百姓要是有事出远门,就得到乡里、县里去烧高香,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托门子,弄来路条,上边写明了,从哪儿到哪儿,还得带着户籍,这才敢走清军的卡子,一查你的路条,二查你的户籍,看能不能对上经常是明明对得上,他非说你这里有问题那里有毛病的,敲一顿竹杠那是少不了的要是看你家里是有俩钱儿的,又没什么背景,他们就管这叫‘逮着肥羊了’,把人抓起来弄进去,家里就得给送钱不送钱就别想见着人了,不给折腾死也得跟那些真逃跑的一块儿枪毙”
向小强默默地听着,心中一阵感叹这就是二十世纪的清朝啊养着二十世纪的军队,拿着二十世纪的武器,却用十九世纪的野蛮方法管理人民正常历史上的清朝,虽然也用户籍,但也没做到这个地步这明显是因为南边有一个更富庶、更得民心的明朝,北地百姓不断南逃,满清才越发变成了一个像沙俄那样的、由宪兵和警察统治的国家
至于为什么是北地百姓往南逃,而不是南地百姓往北逃?这个问题估计满清政府二百多年来也是不断问自己但是他们解决不了他们大概也曾试着像明朝那样,但怎么也学不来
两百多年前,一个野蛮、愚昧、贪婪的土匪闯进一所书香门第,杀了男主人,**了他的妻女,砸碎了所有的家具、瓷器、古董,烧了全部的书籍字画,甚至连精美的房子也付之一炬当他自以为这样就可以拥有这座产业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已经被自己毁掉了当这个土匪想归拢人心,像原来的主人一样经营宅子时,屠刀下侥幸留得性命的仆人们,却一心想着逃出去那些苟且偷生的幕僚门客,变得奴性十足,见到他就卑躬屈膝,口中除了“嗻,嗻,奴才该死”,再也不会说一句完整的话
……
看着远处还在“突、突、突”缓慢行驶的拉煤船,向小强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黑沉沉的大地,挥手道:
“走,我们去干我们的事!”
全体上自行车,按着开船人的指点,沿着河沿向东骑去
骑了差不多有二三里地,前面夜空有些亮,靠近了些,能看到河对岸有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不过好像又比丘陵矮一些,一座座的很尖,很陡丘陵的中间,是一片灯火
又骑得近了些,大家都看清楚了,那是一座一座的煤山中间是一大片灯火通明煤山下面的码头水边,排着长长短短的货船四周好像还有不少矮小的房子
风灯和电灯泡黄光的照耀下,十几个工人喊着号子,再往码头的船上装煤水边火轮的烟筒“突突”的飘着火星,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向小强估计得没错,这就是运煤码头
再往东大约百米,河上横跨着一道黑东西,借着煤港的余光,勉强分辨出那是一座几个水泥桥墩的钢架桥那应该就是那座铁路桥刚才的火车鸣声,应该就是从这桥上过去的一列火车
向小强向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噤声,然后侧着耳朵努力听着对岸运煤工人的说话
还好没有风,夜很静,虽然隔着近百米宽的河面,那些工人的大声呼喝还是颇清晰地穿了过来
不错,就是徐州话那么肯定了,这就是京杭大运河,河对岸就是徐州郊区这条铁路就是津浦铁路,即后来的京沪铁路
但向小强只知道后世城市发展了,对岸就是郊区,这个时候城市都很小,过河可能离市区还很远如果从老城区算的话,到京杭运河之间有十来里路的样子
他转身说道:
“子腾,给家里联系说我们现在就在徐州北郊,京杭大运河的北岸,津浦路边上还有我们在飞机上的事情,还有请他们尽量配合,造成陛下已经坠落在清虏境内的假象这很重要”
肚子疼连忙蹲在地上,蒙上雨衣,照着电筒,掏出密码本和纸笔,翻到和东厂商定好的那一页密钥,先精略地写好电文,再译成密文,然后打开手提箱,戴上耳机,打开电台,给南京发报
耳边有规律的发报机声音,不是那种电影里的“滴滴”声,而只是“哒哒”的触碰声,声音很轻
向小强听着身后的发报,观察着对岸,观察着左侧的铁路桥,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脑中浮现出德国占领军开着顶上带着金属环的汽车,挨街挨巷寻找抵抗组织电台的一幕随即又暗自好笑,这毕竟是清朝的大后方,不是浦口,也不是战争时期,不至于
东厂的反应很快,电报发过去十分钟,回电就来了东厂根据跳伞地点,及时修正了安排,让他们先找地方安顿,最好到城里住下,第二天中午去一家酒楼吃饭,找掌柜的联系他会提供给他们必要的帮助
至于是哪一家酒楼,怎么联络,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准备好收报,到时候再给指示
看来东厂也是十分的小心谨慎,生怕他们在中午前就被捕,那个掌柜的会白白暴露
“嗯,十一点是”
向小强点点头,肚子疼便把记电文的纸包一块小石头,用力扔进运河里
他看着月光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又望了望百米外的铁路桥,命令道:
“好,现在过桥进城!子腾,你在第一个走,负责跟守桥的打交道”
向小强毕竟刚来这个时代,不知道这时候的粘杆处军官跟普通小兵是怎么打交道的,架子得端到什么程度,应该蛮横还是冷淡,心里没数因此让经验丰富的敌后处特工肚子疼走在前面,他在后边跟着学
十辆自行车大摇大摆地骑到桥下,然后各自下来,扛着车子上到桥上
桥头左边是一座小砖房,里边亮着灯,右边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小碉堡,高低开了三个黑洞洞的射击口
“他妈的,累死了……”肚子疼一口京腔,骂骂咧咧地放下车子,拍了两下车座子,四下望着,“我说,这儿谁站岗呢,丫连灯也不给开,黑灯瞎火的,爷们儿骑到河里去算谁的啊!”
两个人影从小碉堡里闪出来,两道手电光柱照到肚子疼脸上
“对对,照,使劲儿照,”肚子疼也不用手挡,很光棍地睁眼看着强光,扯着自己大衣上的肩章,给他们引导着,“对,往这儿照,好好照看清了没?没看清接着照”
两道光柱移到他的肩章上,顿时“啪啪”熄灭了
黑暗中两个颤抖的声音:
“啊,大……大人……”
“长官……长……”
“怎么着,看清了?”
“是……看……看清了……”
“他妈的,看清了?那还有几个弟兄,还有我们长官,都他妈去接着照啊!”
“这……长官……我们……”
就在两个大兵吓得直哆嗦时,后面十个人扛着车子也上来了,顿时一片不满地喧嚷:
“怎么了这是,有人管没人管啊?黑灯瞎火的!”
“就是,守兵死哪儿去啦?赶紧给爷们儿开灯过桥!”
“有没有人啊?喂,爷们儿是南明东厂过来的,有没有人抓啊?”
“操,你他妈去死,这种话也敢乱嚷嚷先说好,就你一人儿是,咱们都不是”
“我说,这儿有灯没灯啊?”
……
“我说福海,”黑暗中向小强声音发话了,“别在哪儿废话了,让他们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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