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道：“还请陛下摒弃左右。”

        “好吧，董顺你先出去。”

        “喏。”

        顺公公出了大帐，李二陛下道：“现在秦国公总可以说了吧？”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李二陛下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要朕把勋国公赶出去？”

        “正是。”

        “不必。朕相信勋国公的忠诚。”

        也不知是被李二陛下感动了，还是逢场作戏，张亮热泪盈眶，道：“陛下……”

        郭业却毫不客气，道：“陛下相信勋国公，我却信不过他。”

        “那是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然后，郭业就十分简短地把自己出使契丹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郑希良当时胜券在握，把臣当成了一个将死之人，他所说的话应该不假。”

        “你怀疑勋国公就是那个与高句丽勾结的高官？”

        “正是。”

        张亮再也忍不住了，道：“秦国公你休要公报私仇，编造一个已死之人的话，来诬陷某家。”

        李二陛下却摇了摇头道：“你们二人都是朕的心腹之人，朕相信你，同样也相信秦国公。郑希良当时应该的确说过那些话，秦国公并不是无中生有。不过……”

        “怎样？”

        “朕相信那个所谓与高句丽勾结的高官，应该并不是勋国公。”

        “陛下您真是太英明了。”

        郭业却道：“您不要被张亮这厮骗了，刚才他所说的抗旨三大原因，实在是太过牵强。真正原因是，他和高句丽勾结，想要置您于死地！”

        “……”李二陛下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张亮道：“秦国公血口喷人，老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事到如今，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往四下里寻么，貌似真想自尽。

        李二陛下一伸手，把腰间的宝剑摘下来，递了过去，道：“勋国公，你可是找这个？”

        “我……我……”张亮接过剑来，左手拿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按雁翅,退绷簧,呛啷啷宝剑出鞘！

        然后，他把剑往脖子上一横，道：“老臣去也，陛下您可要保重！”

        李二陛下也不搭茬，笑眯眯地看着他。

        张亮只觉得手里的宝剑比一座小山还重，道：“老臣去也！”

        “去也！”

        “去也！”

        连喊三声，那宝剑还是纹丝没动。

        最终，他把宝剑一扔，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您可要相信老臣啊，我确实没有和高句丽勾结，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呀！”

        “行了，你可是国家重臣，哭哭泣泣成什么样子？起来吧。”

        “这么说，您是相信我了？”

        “朕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李二陛下微微一乐，道：“秦国公，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恕臣愚钝，还真的啥都没看出来。”

        “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事儿不是明摆的吗？勋国公的勇气，那着实是欠缺。他就这么点胆子，又怎么敢牵扯到谋反大案里边？”

        “不是他，又能是谁？”

        “谁？”李二陛咬着牙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朕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他了……”

        一言惊醒了梦中人！

        郭业闻听此言，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人名——李佑！

        所谓高官与高句丽勾结，那必须得有明确的好处。高句丽国小民穷，能给大唐的高官多大的好处？

        从这点来看，任何高官都没有叛变的可能。

        但是，此事却真真正正的发生了，那就只能说明，这个人拿到的好处。并不是来自高句丽，而是……大唐！

        要说李二陛下兵败身死，最可能的受益者，其一，是自己和李治。其二，就是这位齐王李佑了。

        现在，自己已经用大破高句丽军证明了清白，那剩下的嫌疑人也就只剩下了一个，齐王李佑！

        李二陛下一死，那就得新君登基。李治虽然已经当上了太子，却是年纪太小。值此国家风雨飘摇之际，操作得当的话，李佑效仿玄武门故事，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李二陛下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指的就是这位齐王殿下不仅要杀弟，而且在杀弟之前还要勾结高句丽弑父！

        尽管想清了此事的前因后果，郭业还得装糊涂。现在把这事挑明了，自己该怎么表明立场？

        劝李二陛下把自己的儿子宰了？那是人办的事儿吗？

        劝李二陛下姑息养奸？以后出了问题咋办？

        郭业赶紧转移话题道：“陛下还想不想知道微臣是如何让高句丽营中大乱的？”

        “你不提这茬朕还忘了，快说快说。”

        “呃，微臣说之前，还请陛下下一道旨意，此事的真相，勋国公不得像任何人说出。”

        李二陛下道：“好，朕不让你为难。勋国公，多余的话朕也就不说了，秦国公今日说出口的话，你胆敢泄漏半个字出去。朕就治你一个二罪归一！”

        “是！”

        郭业这才说道：“想当初微臣出使三韩时，曾经在渊男建身边安排了一个暗子，此人原名法琳，化名信诚。现在他已经成了高句丽的国师。”

        “就是他弄得高句丽营中大乱？”

        “也可以这么说。微臣让他在姜以式的大营中，立起了四座高台。宣称此高台代表了高句丽的国运。当天晚上，高台突然崩塌，高句丽人自然惊恐万状，四散奔逃。”

        张亮道：“秦国公，您这番话可是有点避实就虚。那高台为何霎那间崩塌，当时巨大的亮光和响声又是怎么回事？”

        李二陛下道：“当时还大地震颤，又是怎么回事？”

        郭业道：“之所以能造成如此效果，是因为微臣用了一样东西。此物名为火药。”

        “火药？朕以前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此物用火点燃，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亮光和巨大的响声，乃至巨大的震动，皆是源于此。信诚和尚的从人，尽是咱们唐军所扮，当天晚上三更，他们点燃火药，顷刻间就炸毁了四座高台。”

        “还有此等军国利器？”李二陛下大喜道：“此物可容易制成？秦国公可有方子？”

        “制作火药的方子和材料都非常简单，陛下如果想要的话，微臣可以献上。不过……”

        “有什么不过的？献上此物的配方，朕算你一个大功。马上就封渊若霜为任国夫人。”

        郭业苦笑道：“微臣可不是讨功，我的意思是……”

        他话还没说完呢，张亮打断道：“您现在手上还有没有火药？”

        “为了炸毁那四座高台，我用去了一半火药。还剩下一半，莫非勋国公想看下实物？”

        “非也！非也！可不是看看实物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张亮对着李二陛下磕了一个响头，道：“老臣抗旨不尊，闯下了弥天大祸。幸得陛下胸怀宽广，饶恕了微臣。但是微臣自己心里边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二陛下一皱眉，道：“别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说啥？”

        “微臣想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怎么戴罪立功？”

        “现在虽然高句丽军队的主力已灭，但是辽东城内还有十万大军。微臣愿为陛下攻下此城！”

        “你？勋国公，不是朕看不起你。但是自动跟随朕以来，你可从来没在战阵上打赢过。而辽东城又是隋炀帝的百万大军都啃不下来的坚城……”

        “陛下别看不起人呀，只要您答应张某人一件小事，三日之内，微臣保管为您把此城取了！”

        “什么事？”

        “请您把秦国公剩下的那一半火药，划拨给微臣！”

        郭业忍不住骂道：“张亮呀，张亮，你这哪是戴罪立功呀，分明是想抢我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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