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士杰无精打采的回到了曹家在西苑的住处，眼下的‘卖货郎’出身的曹锟，已经享受的是皇室一般的待遇了。一大家子人，就直接住在西苑的皇家园林之中。

        不过曹锟还有一件让他无法忘却的心事，家有恶邻。

        大总统徐世昌也住在西苑里，两家人就这么眼珠子里冒火的门对门，早晚有一家人要滚蛋。

        出于小人物自卑心理的作祟，曹锟总认为，他住的地方比不上徐世昌的住处。因为从袁世凯时期，大总统的府邸就搬进了西苑，也就是以后的中南海，之后的政坛动荡，也没有更改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曹锟还是一个外来户。他现在的职务是大元帅，陆军总长。

        显然没有徐世昌的认可，他是不能搬进西苑来住的。可是徐世昌已经是没有了牙齿的老虎，谁搭理他？可住进了西苑，曹锟也是满身不自在，站在一个总是被忽视的小人物的立场上，他认定，大人物住的房子，肯定要比他的好，至少风水要好。

        这不是扯吗？

        西苑就在紫禁城边上挨着，从明朝正德年间兴建‘豹房’修缮一新之后，就成为皇帝平时居住游玩的去处，加上紧靠紫禁城，进入西苑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颇受皇家的青睐。都已经是皇帝的住处了，这风水能不好吗？

        所以说，曹锟的眼热，纯属于是小人物心里的作祟，还有就是看徐世昌不顺眼而已。

        见曹士杰回来了，曹锐的眼尖，一矮身，急匆匆的宛如一道旋风似的拦住了曹士杰的去向。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士杰。人已经接到了？”

        “接到了。”

        “宅子去看了？”

        “没有。”

        “怎么没有？是王学谦不满意，还是觉得宅子太小，配不上他的身份？是瞧不起我们曹家。咋的？”

        就像是机关枪似的，曹锐嘴皮子飞快的秃噜。夹杂着唾沫星子，就朝着曹士杰飞去。虽然已经少将军衔了，但是曹士杰也不敢躲着眼前的这个四叔。

        只是平日里，他也纳闷，曹家已经是民国一等一的大家族了。三叔的政治仕途，直逼显赫一时的段合肥。可是他的这个四叔，还是一副商贾模样，上不得一点的台面。

        想起去上海的时候。在王公馆，那场面……

        管家伍德，穿的跟一个英国银行家似的，彬彬有礼的站在他的面前，用一口纯正的英语开口就是：“我能为您服务吗？”

        闭口就是：“是的，先生。”

        那场面，感觉就像是身体都要飞起来一样，全身透着舒坦。哪里像眼前的四叔，老家的习惯都没有改掉，还动不动就虎气脸来……虽然。他也知道四叔人不坏，只是和四婶太把家里头的事放在心上了，导致给人有种神经质的不良感觉。

        曹士杰讨饶道：“我的四叔哎。你就不想想，王学谦是什么人，你也去过他在上海的公馆，能看上你给的宅院吗？”

        “而且……”

        “而且什么？”

        “这段时间，后海那边的粪头不是闹腾吗？谁家后院的厕所都是满登登的，这不住户无奈之下，只能加钱。今天不是头天上工吗？街道上都是一股子大粪味，王学谦都趴在车窗上吐了，我还能拦着？”

        说起无辜来。曹士杰还真无辜。

        曹锐皱着眉头，像是寺庙里头。怒目的金刚似的：“倒霉孩子，你就不会拦着不开窗。汽车要是不开窗，就是一股子汽油味，压根就闻不出街上的味道。再说了，这宅子有院子，开出两块菜地来，家里头的肥料能便宜了掏粪的那帮苦哈哈？像是王怀庆的宅子，自己的厕所掏的干干净净，连带着邻居家的，都包圆了……”

        王怀庆？

        那是谁啊！

        民国上将，军队中的奇葩上将，谁见过办公桌后面，摆放的不是椅子，而是马桶的书房吗？

        别说是民国头一份，就是世界上，估计也是头一份。这位，对‘肥料’有着近乎变态的特殊爱好，以至于……反正王怀庆也没有多少朋友，没人愿意和他来往，口味太重，连想要攀附关系的，都觉得王怀庆这人不太靠谱。

        “四叔，你看这日头!”曹士杰手指着头顶，烈日当空，烤的树叶都耷拉起来了，要是开车的时候，连车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这罪，谁受得了？

        曹锐还真的眯起眼睛，仰天看了一眼，结果就是弄得自己头晕眼花。

        不过他还记着呢？伸手对曹士杰说：“钥匙和地契呢？”

        “没拿回来，他收下了。”

        “收下了？你这倒霉孩子，为啥说话大喘气？我还以为送不出去了？”曹锐风风火火的埋怨道：“好了，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不过最近你三叔哪里也在头痛，张作霖那老土匪，被咱们老少爷们削了一顿之后，还敢不服，估计还得打，玉帅在和你三叔商量对策，一时半会也不会好。”

        “这事不归我管，反正三叔也不会让我上前线。”曹士杰说这话的时候，心头的怨念很重：“吴大帅在，我就不去了，等三叔得闲了，您告诉他一声，后天王学谦来拜访。”

        为将者，却被一直养在后方，这种憋屈，让他在同学之间，说话都硬气不起来。他曹士杰有什么呀？不就是叔叔是曹锟吗？

        要是换一个没本事的人，也就算了。可恰恰曹士杰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被认可的心思就越来越重。在直系之中，冯玉祥练兵是有一手，但是前线的士兵之中，吴佩孚的精兵大部分都是他曹士杰训练出来的。能够练兵的将军，怎么可能不会打仗？

        不过对上曹锐，他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曹锟快50岁的时候。没有子嗣。对于一个新崛起的政治家族来说，家族的顶梁柱没有继承人，这很容易伤锐气。曹锐把自己的独生儿子过继给了三个曹锟。曹士藻就成了曹家唯一的继承人。可是造化弄人，曹锐在过了五十大寿之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曹士藻的地位就变得尴尬起来，是还回去，给老四留个后，还是继续养着，当接班人培养？

        成了曹家内部不稳定的因素。好在曹锟平日里虽然反应迟钝，但这时候却果断的开家族会议，认定曹士藻拥有三房，也就是曹锟的长子继承权。

        订下了如此大的事之后。曹家也就安稳了下来。

        可是曹锐原本应该是曹家的主人之一的身份，却变得越来越琐碎起来，前院后院的事，他似乎都不放心。就像是去了势的太监……曹士杰想到这里，心里暗道一句：“四叔，我可不是有心的。”

        王学谦抵达燕京，关注的人并不多。

        此时的燕京，派系林立，但是大的派系却不多，在清末民初。燕京政坛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量就是交通系，但是随着国内铁路的归属权，一直悬而未决之下。交通系除了还能掌握一部分的财权，对于政坛的左右力量，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接下来了就是段祺瑞的‘安福系’，主要成员都已经离开，要不是徐世昌还在台上，并拉拢了燕京卫戍司令王怀庆，‘安福系’也是被连根拔起的命运。

        最后，也是实力最强的就是曹锟的‘直系’，但是多半是军中将领。对于如何管理国家，几乎束手无策。而且将军们最关心的是军费。而不是一个政客的到来。

        外交部的次长身份，也是新任命的。

        看上去风光无限。但事实上王学谦能管的也就百十来号人。至少手握重兵的将军们是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的。其次，王学谦也对在燕京当官没多大兴趣，他的实力都在南方，来燕京，不过是为了走上层路线的需要，走个过场而已。

        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招牌，才来到了燕京。

        不过，他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另外还有同学故交，倒是也能撑起一个像模像样的宴会。

        当晚，六国饭店中，就有一个以民国外交部总长顾维钧名义举办的欢迎宴会，来迎接王学谦的到来。王学谦一开始也摸不透其中的深浅，要不是陈布雷去打听了，还真的是以为顾维钧小题大做。原来，在燕京城当官，要是欢迎会的等级低了，连部下都不会重视。显然，顾维钧是准备为了将王学谦拉入阵营之中，才故意如此大操大办。

        出席宴会，当然需要女伴。

        不过自从顾维钧在外交部任职之后，尤其是他回国之后，也为了提高民国的形象，邀请了一些富家小姐参加。

        总不至于，在宴会上女伴不会跳舞，而遇到尴尬。

        王学谦一开始还担心孟小冬的身体，不过见她坚持，也就没有再说。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的喝着咖啡。眼神有意无意的透过走廊，看到了卧室里一个妙龄女子的背影，正弯着腰，揉着脚脖子，王学谦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要我帮忙吗？”

        孟小冬的心思一下子荡漾起来，她刚才穿鞋的时候，磕着了脚，有些火辣辣的疼。而且跳舞穿的高跟鞋，也不太容易穿，正准备叫一个女招待来帮她，可是听到王学谦主动提出帮忙，顿时脸红心跳起来，女人的脚，可是贞操的一部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发现胳膊一紧，坐在了船头，而王学谦正蹲在她的面前，摆弄着一双在他眼里有些老土的高跟鞋。下意思的想要缩会脚，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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