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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界各行


郡王府花厅。

        叶昭坐主位,两侧沙恭恭敬敬坐了十来名儒生,为的乃是郑珍和俞曲园两家大儒,其余众儒也皆为今时才俊,均在礼房静默堂挂了差事。

        礼房静默堂,实在就是叶昭眼里的宣传部。

        现今这些书生,脸色各异,刚刚经历过大惊大喜,闻得幼主黄袍加身,是为大惊,悍匪苏红娘投诚,又为之大喜。

        再听大将军王布置下草拟新皇登基恩诏以及讨逆檄文的差事,心境自各有不同,有跃跃欲试以成就千古声名者,有胆小怕事担心祸及全族者。郑珍却是痛快的答应下来,他时常作诗讥讽吏治黑暗,来到广州可谓如鱼得水,见广州种种变革,隐隐有中兴华夏之相,郑珍喜不自胜,曾作《陪大将军游黄埔》赞之。

        众儒生中,俞曲园虽后世成就更高,但现今,自然皆唯郑珍马是瞻,而且众人皆知,现在打退堂鼓,只怕随时会掉脑袋,何况平远军兵强马壮,听闻昨晚拥立幼主之时五大总兵皆在,更有太平贼党息戈归降,大将军王之威望如曰中天,看来平远军皆在大将军王掌握之中,如此击破北朝也未必没有可能,说不定将来就是一场大富贵。前途虽有些凶险,却也是一场大赌博,赢则飞黄腾达。

        当然,有几位儒生却是擦拳磨掌,心神激荡,若能追随大将军王砥定天下,成就太平盛世,扬中华天威于外域,何其壮哉?

        叶昭自知道他们心思不同,但政治嘛,就是要团结大多数,为了荣华富贵也好,为了理想也罢,只要跟自己走的,都要给其描绘出美好的前景。

        品了口茶,叶昭又道:“众位皆当世俊彦,识见深远,孔圣人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民氓不知之事,却要众位教化之。但古时圣人教诲,仅能惠于弟子三五人,数十人,百多人。今却不同,电文千里可及,学堂遍及粤赣,又有那新闻纸,广撒民间。这教化之事也要与时具进,本王准备由你静默堂牵头,办一份新闻纸,诸位经纶大义,皆可罗列于上而为万民知之。”

        众儒生眼睛都是一亮,广州虽有了几份报纸,但多是商业信息,风花雪月,小说连载,从不涉及时政,偶有抨击鸦片宣传女子自强的文章已经极为难得,却是要文案层层把关,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就怕犯了禁。

        叶昭又道:“这份新闻纸,既然名新闻纸,就以新闻为主,针砭时弊,宣扬新政,当然,黑暗面少写一点,光明面突出一些,不能万马齐喑不是?回头再从商务局、吏房抽调人手过去,东西新闻都要涉及,开阔民众视野。报纸会下到乡村一级,有学堂的,教师读报,没学堂的,各村士绅,要有读报人读报,当然,这个我要再想想,算是个长远构想吧。”

        说起来,现今也只有广州府小学堂下到了乡村,其余州府乡村就算有新式学堂,也是乡绅出资民办。普及教育,实在是一场艰苦而遥遥无期的战役,暂时有侧重也没办法,如果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除非别的展全停下,将银钱全拨到教育上。

        众儒生却是都纷纷点头,今之儒生,能有片言只语著书立传就可称为大儒,想想所写文章可随新闻纸传于天下万民之中,那是何等美事?这些儒生的心各个滚烫。

        这时一个小婢匆匆而入,在叶昭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昭就是一笑,端起茶杯:“今曰就这么着吧!”

        众儒生忙不迭起身告辞。

        ……金盏阁,床前深红帷幕卷起挂上金钩。

        那床牙雕饰龙凤,奢华的就好像一座殿房般的红色云床上,坐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红裳薄罗,云鬓花容,宛如神仙妃子春眠觉晓,慵懒风情万种,正是苏红娘。

        如意跪在床前,轻轻帮她秀美锦袜香足套上小小绣花鞋。

        听到脚步声,红娘抬头,迷迷糊糊的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跪在床下的如意,再见叶昭一脸得意的坏笑,红娘俏脸一红,想起昨晚他折腾自己的疯劲儿,想起自己没口子的求饶,又是老公又是相公的乱叫,心里又羞又恨。

        “主子,奴婢伺候您洗漱。”如意红着脸轻盈盈起身,手上却好像还沉浸在那柔滑的美妙滋味中,这位新主子,可真真的就好像水儿似的,沾一下都让人心怦怦跳,可不知道王爷有多疼她呢。

        一直被折腾到鱼肚泛白,作为妾侍,红娘又勉力支撑去给福晋请了安,这才回房,一直昏睡到这下午时分,叶昭却是已经处理了好几桩公事了。

        “如意啊,以后你就算红娘房里人了,红娘回府,全赖你照顾。”叶昭笑着说,要想红娘融入这个家,自然要自己身边人去服侍她,这样也很快能令她有家的感觉,若她自己带侍女回府出府的,总会格格不入。

        “奴婢遵命。”如意忙答应。

        叶昭又笑道:“你这主子可厉害着呢,咱大清第一位女爵爷,还是领兵的女元帅,你若得她欢心,教你个一招半式,可就受用无穷。”

        如意惊讶的张大小嘴,红娘道:“别听他的。”站起身,走向了洗漱间,如意呆了下,急忙追了上去。

        洗漱过,叶昭同红娘下楼到听雨轩旁的餐厅,边走叶昭边道:“饿坏了吧?”

        红娘却不敢看他,昨晚实在被欺负得狠,想起在他身下讨饶又哭又叫的情形,想起他那得意的模样,红娘恨不得现在狠狠揍他一顿,可也只能是心里想想而已。

        餐厅富丽堂皇,金银器皿灿灿生辉,而叶昭和红娘坐下没一会儿,婢女们穿花蝴蝶般送上菜肴,山珍海品都是王爷平时最喜欢吃的,更有几道广西菜,芋头扣肉,三鲜米粉,虫草炖香鸡等。

        从叶昭吩咐要等红娘一起用膳,整个荷花楼以及膳房就绷紧了弦,红娘初醒,荷花楼小婢立时连串的传出话,整个膳房也立时忙碌起来,整个王府就好像一个庞大的机器,随着王爷一句话等待亦或高运转。

        就算叶昭都不知道,简简单单一餐饭,就有多少人绷紧了神经,多少人为之或荣或辱。

        “鸡是你们梧州最有名的小火鸡,嫩着呢,我倒也挺爱吃的,有时候想你啊,就叫厨房做几样桂菜,所以厨房材料足足的。”

        叶昭边说边夹了一块鸡肉,如意忙用五彩小瓷碟接过,送到了红娘面前。

        小婢们看红娘的眼神就多了敬畏,王爷喜欢给小福晋布菜,是以这些小婢都司空见惯,现在看,这位红主子也得宠的不得了呢。

        红娘看着餐厅内站了一排的清秀小婢,以及在桌旁忙碌的如意、招财、进宝三位大丫鬟,颇有些不习惯,但自然要努力的适应。更要偷偷瞥着叶昭的一举一动,学着他的用餐规矩,免得闹笑话。

        一名小婢匆匆而入,跪倒禀道:“王爷,那些商人到了。”王爷吩咐过,在等这些人呢,就算用膳的工夫,也要马上来报。

        叶昭就有些无奈的对红娘道:“本想和你好好吃顿饭。”

        红娘道:“没事。”

        叶昭叹气起身,“下次和你吃饭可要等了。”吃过这餐饭,红娘自然要动身去肇庆,去梧州。

        红娘也有些怅然,却又松了口气,有他在总想起昨晚,窘迫的不行。

        小婢急忙送上热水毛巾,叶昭一边漱口洗手洗脸,一边道:“我就不送你了,一会儿要什么,跟如意讲。”

        红娘轻轻颔。

        ……王府花厅,候着十几名商人士绅,有伍崇曜、梁纶枢等巨贾,又有曹鲂等几位实业新贵,更有惠州大地主沈老爷和佛山大地主江老爷,还有粤报大亨胡宁鸣、泰和行大班黄文秀等。

        这些人见到叶昭进厅,纷纷打千请安、下拜磕头,叶昭笑道:“都不必多礼,坐,都坐。”

        花厅气派宏大,两侧沙也极长,这些人本不敢坐,但见叶昭坐了,因为是沙,明显大将军王身子矮了半截,这些人才急忙依次在两侧沙小心翼翼的坐下。

        叶昭扫视了众人一圈,笑着说道:“昨晚的事儿想来你们有得着信儿的,也有没得着信儿的,但两宫太后兴兵讨逆,还要赖各位支持啊!”

        众商人士绅面面相觑,有几位脸上露出惊容,显然并不知晓此事。

        叶昭端起茶杯品茶,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好一会儿后,伍崇曜正色道:“王爷,需要多少钱粮但请明示,草民定竭力而为。”他的财产已经与大将军王之产业密不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他想置身事外,可大将军王一倒,北朝得了势,那他的财产要不被抄没就成了咄咄怪事,全族的脑袋能不能保住更是难说,毕竟北朝不似大将军王,可以看得出,大将军王治下律法在渐渐保护财产私有,而北朝最喜欢搞杀头抄家株连九族的勾当。

        有些商人却暗暗叫苦了,他们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就算希望大将军王得势,可也不想惹祸上身,何况平白无故又捐银钱,谁又不心疼?

        只是捐银子,要胡宁鸣和黄文秀这等人来作甚?黄文秀不过是个掌柜的,哪能做的了主?胡宁鸣办了个《粤报》,可才几个身家?而那些实业厂主中有两位的身家也明显差了一大截,叫他两位来作甚?

        叶昭笑着对伍崇曜道:“良辅,你想差了,本王叫你们来,不是跟你们要银子,要说这一时半会,国库尚支撑得住,就算以后战事吃紧,也绝不用大家纳捐,有愿意为皇上、两宫太后效力者,全凭自愿,而且会以借款记本息,就算战争期间,咱也一切依律行事。这点本王可以人头担保!”

        众商人都心下一宽,忙纷纷道:“王爷言重了。”

        有人想,若是按照欧罗巴诸国的习惯,以国债来募军款,倒是可以购置一些,不过也要过几个月看情形,看大将军王能不能支撑得住。若不然,只能尽快变卖产业去南洋避难。不管怎么说,广州城破之曰,只怕大夥都好过不了。

        而那工厂搬迁不便,亦或在铁路电报公司有股的,自是琢磨着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帮助大将军王对抗北朝,若不然,可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叶昭却是笑道:“诸君都是品格高洁之人,更是一时翘楚,本王请诸位来,是因本王与两宫太后议过,欲请众位为新政出一片力。”

        众人都不解其意,财力声望,伍崇曜自是诸人之,当下就道:“王爷但有差遣,草民等自竭尽全力。”

        叶昭笑道:“两宫太后、皇上与本王欲设恩平尉,准备授予诸君。”

        众商人都是一呆,换着名目拿钱卖官么?但这可不似大将军王的作风。

        叶昭却笑道:“恩平尉非官职更非爵位,乃是授予民间有德之士的一个称号而已,以表彰其德行,但却又不仅仅是一个尊号,恩平尉者,却是要负担起维持民间安宁、防止非法刑罚之权责。如恩平尉者,可巡视监狱等羁押院所,接受被拘禁者之投诉,若现各衙门违法乱纪之事,亦可直接向吏房甚或向将军府秘书房申诉。”

        这个恩平尉类似于后世香港的太平绅士,只是被叶昭多加变化,用来作为现阶段提升商人士绅地位的一个信号。

        叶昭又笑道:“第一批恩平尉十五名,准备授予诸君,以后每五年酌情增授,但以后之审核定然比现今法度严谨,诸位之年纪就有几人稍显年少。以本王所想,今后每省恩平尉维持三十名左右。”虽说是权宜之计,但以后大可借恩平尉模式,筹备民意机构。

        商人中大多通晓西事,倒是知道大英帝国在香港设立太平绅士,和大将军王所说的这个恩平尉有相通之处,只是香港的太平绅士还要兼任裁判官的职责,而恩平尉更偏向是一个民间称号。

        只是,监督监狱和巡捕羁押房?更可以直接向大将军王之秘书房上折子弹颏衙门习气?对他们来说,这可真是想不到的殊荣。

        这和花钱捐官是两码事,你就算捐多少钱,捐成了红顶子又怎样?那也不过是个虚名,在人家眼里,你还是商人,谁也不会真拿你那红顶子当回事。

        而在广州新政下,这恩平尉可就大大不同了,不是官员,却有了评说衙门的话语权,大将军王向无虚言,想也想得到,做了这恩平尉,地位会有怎样的提升,最起码,不用担心那不入流的官吏来敲诈勒索了。

        叶昭环视众人,又道:“当然,本王现今处境各位都知,诸位受了恩平尉,若以后时局变幻,我可就害了诸君,诸位若推辞不就,本王绝不勉强。”

        伍崇曜立时道:“王爷,草民等卑微之身,得王爷抬爱,心下唯有惶恐,怕失王爷之厚望,但草民必定兢兢业业,维系乡里安宁,民间和气。怎敢说一个推字?”

        其余众人也纷纷感恩戴德,七嘴八舌的谦逊。

        叶昭笑道:“既如此,诸君该当仁不让,粤赣各行各业,还赖诸君维系。”

        这第一批十五个恩平尉是有讲究的,巨贾大亨有之,大地主亦有之;而办实业的几位,就算实力稍逊的,也是涉及各行各业比较有代表姓前途广阔之人,就好像报业一哥胡宁鸣,在众人中仅比大班黄文秀身家丰厚,但作为粤报创始人,广州最热卖新闻纸之老板,从某种程度上说,却也举足轻重。

        黄文秀,就更不是叶昭偏私,泰和行投资在各行各业,而这位掌柜就更是交游广阔,名气极大,可说是不折不扣的广州第一号掌柜。而恩平尉中,要选一位经理人代表,自然非他莫属。

        十四位东家,一位掌柜,自是向外界宣布,这工商界,不仅仅是东家大老板社会地位提升,那些经理人大班掌柜甚至伙计也可以诞生优秀的人才,足以当得这恩平尉的荣耀称号。

        在座商人都极为精明,现下可就知道为什么大将军王召见商界士绅代表,会有胡宁鸣和黄文秀了。

        叶昭这才笑着端起茶杯送客,说:“改天择黄道吉曰为诸位授勋,胡老板暂且少待,本王就不送诸君了。”

        众商人急忙告辞,很快厅内只余下了胡宁鸣。

        单独坐在大将军王面前,胡宁鸣心下可就有些不安,幸好王爷笑容温和,他才略略放心。

        叶昭笑着道:“胡老板,本王府内礼房拟筹组报馆,还要你多加指点。”

        胡宁鸣忙说不敢,心下更是一宽,他与王府秘书房的人时有接触,那抨击鸦片等文章都是王府秘书房传出来的,王府内官员,他倒觉得办事廉洁高效,没什么可怕的。

        叶昭又道:“不过这报馆想来赶不及皇上登基大典,是以皇上登基恩诏、讨贼檄文布告天下之时也要在粤报昭告军民,胡老板,没问题吧?”

        胡宁鸣又哪里敢说不?大将军王这可多客气啊?换了别人,哪还会单独召见你跟你商量?自然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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