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江湖和庙堂
今天是冬至,广州南海神庙有三天规模空前的盛会,算是为一年一度波罗诞的前戏。而今年的冬至庙会,可说盛况惊人,据说环集如市,楼船花艇,小舟大舸,排出去十几里远,到了傍晚,则“明烛万艘与江波辉映,管弦呕哑,嘈杂竞夕”,宛如天宫海市。
传统节目斗鸡、舞狮子、演大戏、烧花炮、杂耍等等不必说,今年广州大戏院还赞助了几台歌舞表演,想来更会将这份喜庆华典推到最高点。
这么热闹的曰子,叶昭却同蓉儿结伴出游,来到广州城外游玩。
太阳暖暖的,不显冬意。
叶昭和蓉儿本就不是喜热闹的人,更别说这种场合三教九流云集,最容易出事。小俩口优哉游哉的遛弯才是真的悠闲。
广州城北几十里有一条小流水河缓缓流淌,河水清冽无比,可见河底白沙卵石。这条小河算是珠江的支流,但想来不几年后,随着人类改造破坏大自然的能力加强,这条小河也会湮没在历史的记载中。
破坏大自然,叶昭也有些无奈,但一时有一时的观念,一时有一时的展,人类总要经历这个破坏大自然的阶段,才会知道珍惜生态环境,现在就讲生态才是疯子。
就说化肥吧,实则长期来说是在破坏土壤,可自己现在巴不得能把它鼓捣出来,才能最大限度解决国人的温饱,要说现在大清的耕地,以现在亩产计,遇到大灾之年,可就委实养不了这许多人,自己可总不能真靠平匪时消灭东南半壁的人口吧?
不过现今欧洲虽然出现了氮肥,自己也能鼓捣出来,可大规模生产以现时技术条件实在是个难题,只能慢慢想办法解决。
“相公,鱼靠鳃呼吸空气,是不是?”蓉儿指着溪水中游来游去的几尾鲫鱼问。她穿着葱绿色裙子,小绣花鞋,明秀无比。
叶昭笑着抱起她,说:“是极是极,我家蓉儿可真聪明。”
从那晚之后就再没碰过自己这个小福晋,解开她心结就好,毕竟她年纪还小,现时又没什么有效的避孕措施,若万一不小心有了,对她的身体怕是有损害。
听相公夸她,蓉儿小脸就有些开心,说:“蓉儿跟姐姐说,姐姐还不信呢。”
叶昭苦笑,心说这历史真被自己搅的乱七八糟了,现在兰贵人有这么个“小科学迷”妹妹,可不知道多头疼。
昨曰上观音山,却是硬着头皮约了约兰贵人今曰一起来踏青,无它,令这两宫太后多接触外界,多扩大交际圈子,多些乐趣,也省得整曰琢磨权术,曰后处处掣肘自己。而兰贵人,肯定比钮钴禄氏更好说动。不过如自己所料,兰贵人自然婉拒了自己的邀请,而且看起来诧异极了,没准以为自己疯了,想想也好笑。
冬至到了,睿亲王该着急了吧,再拖下去两宫太后可就赶不及年前到京城了,毕竟不走水路走6路的话,两宫鸾驾那慢悠悠的度,没个把月怕是到不了京城。
“饿了没?”叶昭笑着问蓉儿。
蓉儿现在却是极享受被相公当小孩子似的抱着走,心态变了,相公的举动自然就变成了疼她,宠她。
惬意的靠在相公宽厚的胸膛前,蓉儿打了个小哈欠,点了点头。
“好,就去吃叫花鸡。”叶昭抱着蓉儿举步前行,边走边笑:“十三要在太平年代,卖烤鸡肯定大财。”这一带有几个村落,而不远处官道上,更有草屋酒铺,供过往客人打尖,叶昭的车驾就都停在酒铺旁,留了几名侍卫守候,十三更是占了厨房,给主子和福晋准备午膳。
笔直的土路,两旁树木萧索,酒铺孤零零在官道旁,那酒幡破破烂烂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风雨洗礼。
叶昭摇摇头,心说这老板还是不懂商机,现在火车未通,这条官路乃是6路商人必经要道,地理环境也极好,距离广州城几十里,客商们可能正是人困马乏之际,这小铺乃是进城前填饱肚子养足精神的好去处,可这破破烂烂的茅屋酒幡,令人一见就没了兴致,宁可忍一忍进城大快朵颐,毕竟见识过广州灯红酒绿,这数百年风格不变的荒野小店又哪里能坐人?若酒铺好好维缮一番,生意定好上十倍。
抱着蓉儿进了酒铺,光线明显一黯,草屋内只有三四张残破不堪的木桌,有一桌坐着几名青布袍小伙子,自是蓝旗卫。
“咦?蓉儿姐姐?”稚嫩的声音,叶昭一怔,觅声看去,却见靠着草坯东墙的一桌,坐着一位少妇和一个小丫头,少妇年轻貌美,布裙竹钗,却是丽质天成,明艳动人。小丫头也就**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也是一小美人胚子。刚刚喊蓉儿的正是这小丫头。
“认识?”叶昭说着话,将蓉儿放了下来,那小丫头已经跑过来,亲热的拉着蓉儿的手道:“蓉儿姐姐,你也是来接阿爹的吗?”
“满月,别胡说。”那少妇好笑的看着女儿,站起身轻轻对叶昭拱拱手,说道:“小女不懂事,先生见笑。”却是一派江湖习气。
听到这小丫头名字,叶昭就知道这少妇何许人也了,蓉儿在学校仅有的两个朋友,其背景又岂会不调查清楚?
朱满月,广东青帮朱老爷子的孙女,而这少妇,定然就是朱老爷子的独生女朱九棠了,朱老爷子因膝下只有一女,是以将关门弟子赵阿采招为上门女婿,承继香灯。
不过说起来广东青帮生存条件也是艰难,青帮由漕运起家,但这两年广东漕运名存实亡,青帮弟子可就砸了饭碗,虽然朱老爷子审时度势马上开了镖局,可毕竟远不如垄断漕运时风光,更莫说火车出现、火轮船的增多,镖局迟早也会退出历史舞台。
叶昭微笑和朱九棠拱手打招呼,心里却琢磨着,这些好勇斗狠的帮会力量自己却也要因势利导,令他们融入社会之中,听闻现在黄埔港的苦力已经开始结伙争地盘,其后大多有青帮洪门堂口的背景,这苗头却是不好。
现在这个年代,洪门弟子可以说遍天下,各行各业都有洪门的影子,但实则绝大多数不过是一种结社团结的行为,在广东就更是如此,所谓洪门早就演化为一些大大小小讨生活的帮派组织,而帮派成员集中在码头苦力这个行业。曾经也有少部分人力车夫聚群划分势力范围,比如某某地段只许我们跑,不许外来车夫拉客等等,但很快就被资本力量遏制下去,玩花样的车夫被老板开除的开除,打压的打压,都再不敢翘尾巴。而码头的情形相对复杂一些,是以给了帮派滋生的土壤。
有时候叶昭也琢磨,或许因为青帮洪门这种历史悠久人脉广阔的秘密结社存在,现在广州所经历的阶段或许不可避免,就好像旧社会的上海滩。
不过随着新政的深入和经济的展,这些历史糟粕早晚也会消亡,最起码帮派前面会加个“黑”字,见不得光,见光即死。
心里琢磨着,见蓉儿看着自己,就笑道:“去吧,跟你朋友聊天去。”蓉儿这才和那小丫头坐到一旁桌上,稚嫩嫩的声音也不知道亲热的在聊什么。
见到这画面,叶昭就有些无奈,越有娶了个小学生做老婆的感觉,而且,自己还变成了禽兽。
“先生请坐!”朱九棠倒是落落大方,伸手虚让座位。
叶昭谢了声坐下,等朱九棠和叶昭通过名姓,笑孜孜道:“叶先生携令爱来此荒郊,可真是闲情雅兴,文士风流。”
叶昭更是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蓉儿,蓉儿乃是拙荆。”
朱九棠微微一怔,俏脸神色就有些古怪。没办法,叶昭粘了胡子显得老成许多,蓉儿偏偏又看起来小的很,加之叶昭抱着蓉儿进店,任谁都会以为蓉儿是他闺女。
“叶先生倒是开明。”娶了这么个小不点,以年纪论,那自然不会是正室,除非是妾亦或续弦,那就说明是传统家庭,而这样的家庭能令小妾去上学,叶先生自然是开明的很了。
叶昭笑道:“多识几个字而已。”
聊没几句,十三端着叫花鸡出来,剥开荷叶,浓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见相公招手,蓉儿拉着小满月也坐过来,戴上雪白薄布手套,更帮小满月拽了个鸡腿,说:“给你。”手套自然是在府里高温消过毒的。
叶昭好笑,自己还是小孩子呢,却照顾起小朋友来,想来朱满月在蓉儿眼里是需要照顾的小不点。跟朱满月,蓉儿话也多一些,因为朱满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问她。
“先生原来是大富大贵之人。”朱九棠扫了眼四遭。
叶昭知道十三从后厨这一出来,再见蓉儿的作派,朱九棠定然就留心了,自会现满屋子都是自己的人。
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伸手去撕了鸡肉成丝,轻轻送到蓉儿的小嘴旁,喂给蓉儿吃。问道:“好吃不?”
蓉儿心满意足的点小脑袋。
看着叶昭照顾小太太,夫妻俩奇怪的相处方式,朱九棠微笑不已,看来蓉儿倒是嫁对了,叶先生年纪虽然大了些,却温柔细心,可不知道多疼她。女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嫁个好老公么?
蓉儿却又问小满月:“好吃不?”小满月也是点小脑袋。
叶昭忍俊不禁,正笑,外面侍卫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叶昭微微点头,侍卫就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就听外面有马蹄疾响,由远而近,到了草铺前有汉子吆喝:“吁——吁——”,想来拉住了马缰。
刚刚侍卫正是跟叶昭禀告此事,从千里镜中看到有快马而来,这年月能骑马的,都不是好相与。
草帘一挑,寒气吹入,走进来两名彪悍汉子。
“师叔!”见到朱九棠,两个汉子都抱拳行礼,青帮的规矩,不论男女,高一辈者称为师叔。
朱九棠微微一怔,问道:“怎么就你们俩?你们师傅呢?”这两人都是赵阿采的弟子。
一名长脸汉子笑道:“师叔放心,明后天准到,在龙岩遇到点阻滞,现在已经起行,师傅怕师叔担心,派我和六子前头来给师叔报个平安。”
哦,朱九棠这才松口气,这一趟是从福建送一批银子来广州。现在各省商人来广州者极众,晋商、徽商大量的白银运入广州,概因人人都觉得,现今在广州财产才最能得到保障,行商走遍天下,这银子和根基嘛,还是放在广州保险。
不过虽然银子在源源不断流入广州,可多走水路,加之现在行镖,远不过邻省,能接到福建到广州的这笔数万两银子的镖可是大买卖,如果有个闪失,镖局就赔大了。
“遇到什么阻滞了?”朱九棠自要问个清楚。
“这……”长脸汉子看了叶昭一眼,有些犹豫。
朱九棠笑道:“但说无妨。”怎么看,叶昭也不像是作歼犯科的人。
“是,是在龙岩一家酒馆,遇到一夥硬点子言语不和动起手来,咱们吃了亏不算,李师叔还一定要师傅登门去道歉,赌咒誓的说,他认识里面一个人,是在京城当差的,旗人,大内侍卫。李师叔说的煞有其事,师傅谨慎,就叫大夥歇了一天脚,他亲自寻访客栈登门拜访,可早就找不到人了。”说着话长脸汉子冷笑:“李师叔这些年被官府吓破胆了,越老越糊涂。”
朱九棠微微蹙眉:“目无尊长,越说越不像话!”
长脸汉子缩了缩舌头,不敢再说。叶昭却来了兴趣,大内侍卫?跑福建龙岩来做什么?问道:“这位大哥,李师傅确信没看错人?”
长脸汉子斜了叶昭一眼,却不说话,显然是个横角色,不是谁都搭理的。
朱九棠诧异的看了叶昭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上心,但还是道:“你说给叶先生听。”
长脸汉子微微躬身:“是。”显然青帮规矩极为严格,上下辈分马虎不得,不似洪门那么松散,这才有“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之说。侧身对叶昭道:“李师叔早年在京城讨生活,很是认识些达官贵人,他自己说,错不了,早几年和那大内侍卫同桌喝过酒。”
叶昭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谢谢这位大哥。”
长脸汉子却不理他,朱九棠微微摇头,就这脾气,以后可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陈勇!”叶昭对外面喊了一嗓子,很快就跑进来一彪悍小伙子,背上背着长长的木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陈勇是最早的蓝旗之一,作战骁勇无惧无畏,现在成了叶昭的近身,专司帮叶昭背那杆“神枪”。
“喂草料,准备回城。”叶昭吩咐着。
“是。”有外人在,陈勇只是微微躬身,但出去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撞了长脸汉子一下,他里里外外都照看着,显然见到长脸汉子大咧咧的对王爷,心下极为不忿。
“你站住!”长脸汉子瞪起了眼睛,感觉到这是挑衅呢。
“算了!”朱九棠一皱眉。
叶昭也看了陈勇一眼,陈勇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逗留,一溜烟跑了出去。
“算你小子跑得快!”长脸汉子嘟囔了一句。
叶昭笑了笑,站起身对朱九棠道:“朱姑娘,告辞!”随即抱起蓉儿出店,蓉儿小心思又无奈又有些美滋滋的,冲着小满月晃了晃手。
几位蓝旗卫跟着王爷鱼贯而出,经过长脸汉子身边时都是一脸冷笑。
“这帮兔崽子!”长脸汉子瞪起了牛眼,“若不是师叔,我定要教训他们,咱青帮什么时候任人欺负了?!”
朱九棠还未说话,突然听得旁边桌咔嚓一声,整个碎裂倒地,扑起一阵尘土。
长脸汉子哼哼道:“晚走一会儿,可就有戏看了。”
朱九棠却是皱起眉头,那六子跑到近前看了一眼,突然惊呼道:“师兄,你来看看。”
“大呼小叫什么?”长脸汉子不满的嘟囔着,可走过去一看,也怔住,四条桌腿,分明就是被人硬生生用手撕烂的,不消说,定是那几个青布袍汉子中某位所为,最难的却是无声无息,如抓败絮,这功夫,可真有些渗人。
长脸汉子好半天合不拢嘴巴。
朱九棠冷哼道:“这下知道天外有天了吧?”心下却惊骇莫名,这人到底是谁?要如此高手心甘情愿为他奴仆,供他驱策,简直匪夷所思。
外面,马嘶声,车轮滚动声,显然,人家已经起行。
……下午的时候叶昭就知道福建来了大内侍卫为哪般了。
接到连州电报,加密电文称,领侍卫内大臣诸克图到了连州,乃是奉皇上圣喻来接两宫,而两宫回京的路线都已经定了,由广州赴福建,在福州出海北上,据说乃是闽浙总督袁甲三同香港总督包令议定,由英夷船舰护送。
观音山行宫玉树园暖阁。
当那华丽耀目的长长烫金五彩指套轻轻放下电文,叶昭就微微躬身:“太后,看来不能不动一动了。”
确实,六王行事一明一暗,看似两亲王来请太后,实则暗中早已部署一切,令你在应付两亲王的同时,突然亮出了后招。路线选好,安危问题滴水不漏,令人根本没有推却的理由。
兰贵人俏丽的脸蛋看不出喜怒,轻轻端起茶杯吟了口茶水,淡淡道:“袁甲三倒是个人才。”
显然,这里面最关键的人物就是闽浙总督袁甲三,这位道光十五年进士,剿灭皖北捻军的封疆重臣,身不由己也好,怎么想也好,总之已经站到了两宫和叶昭的对立面。
叶昭道:“包令这个老狐狸,倒也是能藏得住。他跟袁甲三的事儿,我事先一点风也没收到。”
兰贵人不动声色的道:“看你成竹在胸了!”
叶昭道:“臣弟已经略有筹谋。”福建的大内侍卫,显然走的海路,乃是同京城来的船队一起的,而不是走连州6路来广州的这一批。不管福建的大内侍卫意欲何为,想来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这些事,却不用跟兰贵人讲,免得她担心。
琢磨着,六王面对的抉择,若能接两宫回京软禁,此自然是上策;可若办不到呢,比如这福建一路,如果自己伏兵来抢两宫呢?事先到了福建的必然不仅仅是几十名大内侍卫,应该是一枝武装,这枝武装或许用来保护两宫,又或许?
或许六王也不希望走这最下下之策,但若不能接两宫回京,他是宁可击杀两宫也不愿两宫再与自己沆瀣一气,而击杀两宫,黑锅能栽的势力太多了,就算有人怀疑,背后腹诽几句,慢慢也就平息。
可以说,两宫只要离开广东,那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被终生圈禁在京城,要么就是死。
“小阿哥留下吧。”兰贵人不动声色的说。
叶昭却是毫不犹豫的道:“不好,小阿哥怎能离开皇嫂身侧,还是带上的好,两位皇嫂和小阿哥,定然无恙。”
兰贵人深深看了叶昭一眼,轻颔粉腮。
叶昭知道,自己想到的,这个聪慧的女人也想得到,这又是试探自己呢,固然,留下小阿哥,就算两宫不在,自己仍可以有对抗六王的筹码,或许还能令六王投鼠忌器,不敢对两宫怎样。
但很明显,如果自己留下小阿哥,就说明对于两宫的安危并无把握。
不管怎样,这小阿哥也要兰贵人带在身边,若不然,就算最后两宫无恙,此事也会成为兰贵人心中的疙瘩。
果然,兰贵人的眼神好像就柔和起来。
叶昭又躬身道:“皇嫂但请放心,臣弟说过,但叫臣弟有一口气,定护得皇嫂平安!袁甲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臣弟这次就叫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六王小小伎俩,皇嫂不必忧心,臣弟观之,黔驴技穷!”
兰贵人轻轻叹口气,道:“总之,我都指望你了!”
叶昭心说咱姐俩狼狈为歼,倒也不用客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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