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七 出山
毛子丰大学参加校队体测时,身高1米80,体重74公斤,臂展1米91,站立摸高2米43,垂直弹跳超过90厘米,百米12秒以内,能够轻松扣篮。
这种身体素质在当时,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相当炸裂。
虽然之后因为懒得训练和一些其他原因,很快被清除出队。
但他清晰记得,身体巅峰时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居然渐渐复苏。
就在睡了两觉之后。
他从没想过,瘦,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些年的放纵,早已让他忘了自己也曾是个运动健将。
大泥王显示12月6日,8点02分。
他准备在家里吃最后一顿饭。
吃完后,上路。
不,出发。
他不舍得喝最后一瓶矿泉水,但压缩干粮实在太干,还好酒量没有退化。
昨天已经把自认为最适合远行的衣装准备好,登山包里有剩余的食物和烟、几个空瓶子、卫生纸、手机、充电器、望远镜、口罩、备用眼镜、长款羽绒服。
这两天,没有任何动静。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阁楼用望远镜侦查,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
也没看见一个人。
唯一和原来不同的,是道路似乎很久没有清扫,落满干枯的黄叶。
喷泉不再运转。
就像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
只剩他自己。
穿好冲锋衣、软壳裤、警靴,戴了两层口罩和棒球帽,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
又往包里塞了些内衣袜子,最后戴上手套。
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自己一头白发,霜之哀伤。
就差统御之盔。
要是有个无敌就更好了。
觉得万无一失后,最后一次看了看这栋为了避世买的别墅。
离家前的最后一次。
“等我回来。”
不知在对谁说。
一切就绪后,站在门前。
“今朝我欲乘风去,
大展雄才高万仞。
横扫天下邪与恶,
一泻君子千古恨。”
在心中默念完这半首诗,坚决地踹开怼在门上的茶几和餐桌。
开门。
锁门。
冷颤不知为何而打。
并不冷,无风,天有些阴,非常安静。
空气里充斥一股潮湿的味道,夹杂着村里特有的土腥。
隔着双层口罩还是能闻到。
路面很脏,尘土落叶,散落很多垃圾,没有轮胎印。
绿化带几乎还是绿的,但不再整齐。
小树林就不那么绿了,一眼望去,尽是枯黄。
小梨放在门边的花架还在原处。
鲜花早已枯萎。
除了厚重的苍凉感,一切都很熟悉,一切还算正常。
至少看起来很正常。
紧张的情绪略微缓和,毛子丰仔细环顾完四周,开始挪动脚步。
第一件事,把空瓶子装满。
水太重要了。
喷泉池的水位没有下降太多,看上去不脏,只是浮着几片落叶。
虽然不到结冰的温度,指尖还是传来明显的寒意。
正当他准备灌第二瓶时,余光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一团非常扎眼的蓝色。
是一片死水中突然乍现的色彩,难以忽略。
就在他的左前方,喷泉池的另一边,之前无法侦查到的角度。
他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塑料袋?还是一块破布?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就像休息日被叫去加班。
大姨妈迟到了五天。
他回退两步,稍微横移。
分明感觉到汗水在发根迅速喷出。
没错,是喷出。
他看到那蓝色周围,弥漫着一团黑灰色的东西,很模糊,很浑浊。
一些沉入水中,一些撒在水面。
微微晃动。
就像……
散开的长发!
他下意识地倒退着。
这蓝色有些眼熟。
物业公司的制服?
破损得很严重,被撕扯过一般。
旁边的是……
在他看清那个东西的同时,双腿瞬间软如烂泥,跌坐在地。
那是一只,已经泡烂的,惨白的手臂!
……
人?
女人?
死……人!
扑倒在池水里,脸向下埋着。
喝水?自杀?
又不是狗,怎么会这样喝水!
这样自杀怎么可能成功!
毛子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小心地往后蹭着。
无论如何,这不会是一个活人。
就在家门口,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居然有个死人。
而自己一无所知。
后背湿透,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退回到门口,紧紧靠在扶梯上。
不好了。
事情比想象的严重。
为什么,物业的人会溺死在水池里?
死状如此诡异?
他并不是没接触过尸体,之前做协警的时候还见过不止一次。
交通事故的,酒后斗殴的,猝死的,自杀的,都有。
根据他的判断,这显然更像他杀。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离自己不远。
想到这,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也许这几天睡觉的时候凶手就潜伏在周围。
盯着他。
不对。
根据手臂的腐烂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很久以前。
至少几个月。
几个月前?物业应该还穿白色的衬衫,而不是蓝色外套。
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不是犯职业病的时候。
他想到了回家。
把门窗封好,再也不出来。
但食物已经不够,弹尽粮绝。
而且,已知门外有具死因不明的尸体。
有不明确的危险。
他完全放弃了先去邻居家和上层别墅看看情况的想法。
更不可能去尸体旁边一探究竟。
他怕,怕她像恐怖电影里那样,突然蹦起来,咬自己一口。
怕水里存在什么致命的病菌。
眼前只有一条路。
尽快离开这里。
毛子丰把沾染过池水的手套丢掉,在土里用力搓了搓手。
缓缓起身,眼睛紧盯着那只手臂,鬼祟地探着步子。
小心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拎起地上的登山包。
边后退边背好。
扭头就跑。
向园区大门狂奔。
要不是胸前和腰间都有绑带,登山包都要被他甩飞出去。
霜之哀伤的剑刃在高速下发出嗡嗡的响声。
这气势,丝毫不像落荒而逃。
一百米。
两扇很有乡村气息的红色铁门一敞一闭,已在眼前。
“龙脊山庄”。
从背面看,字后很多支架锈得惨不忍睹,只绑了一些同样生锈的铁丝加固。
他曾不止一次眼看这几个红字摇摇欲坠,就怕砸到自己车上。
和物业交涉数次未果。
不靠谱的物业,但罪不至死。
王八盖子山,拐子村,龟壳……龙脊山庄。
必须逃离。
眼镜有些起雾,勉强能看到保安岗亭门关着,里面空空如也。
没人,总比死人强。
园区一定出了问题,遭到某种袭击。
死人的那种。
命案,不是保安能解决的。
得尽快报警才行。
里面会有座机电话吗?
可能性太小,不值得尝试。
跑路要紧。
跃出大门的一瞬,眼角扫到保安室桌上东西。
速度太快,他没看清,只觉得形状像是个帽子。
帽子顶。
保安制服的一部分。
“帽子都没来得及戴吗?一定是什么紧急突发状况……”
他丝毫没有减慢脚步,握紧霜之哀伤,继续疾跑。
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开个闪现,抓钩,大跳,火箭腰带。
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身后尘土飞扬。
出了园区,是条土路。
没名字的那种。
统称规划路。
规划了很多年,连个井盖都没有,两旁是野树林。
每次开车进出都暴土扬尘。
严格来讲,这可能不能称之为路。
但应了某句老话,走的人多了。
其实这条“路”是修过的,仅限从大路拐进来的那二百来米。
路面还差一层沥青,拖了五年都没铺上,更别提画线了。
由于靠近干道,路边有些店铺。
都是简陋的二手板房。
多数是修车的,少数卖地瓜干和黄煎饼的,还有偷着卖土炮仗的。
他曾经举报过一次,但没用。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警察也懒得管。
最近的沙县小吃也在那排板房之中。
是附近唯一的饭店。
不愧是全球连锁大品牌,覆盖率古今无双。
可惜酱鸡腿,把子肉,狮子头,全部低于正常水平。
炒饭、炒面、炒米粉,都像是煮出来的。
就连辣椒酱的味道都很奇怪,可能是放得时间长,酸了。
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山寨的。
不过炸馄饨和其他店区别不大,至少货源没错。
他从未想过,这些东西可以让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肉,无论什么肉。
他现在只想把那一脸盆的卤水喝个底朝天。
再来一锅米饭。
两锅!
馄饨!
蒸饺!
小笼包!
全都要!
目标,沙县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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