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来客
张果身体仍保持盘膝而坐的姿态,双手穿插交错,作出连串手诀,如穿花蝴蝶一般,变化无穷,最终双手合拢,大喝道:“兵!”
徐子陵顿时隐隐听到一阵龙吟虎啸之声从张果身上传出,而张果的气质再次一变,那种与天地合一的气息收敛的一干二净,却又不是彻底的消失,而是宛如深藏在地下的种子一般,孕育着蓬勃的生机。
独孤凤也满是好奇的看着张果演示,道门的九字真言比她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张果的“兵”字一出口,独孤凤就已经敏锐的查知到他的肉体真气竟然随着真言震动一起来,一时间筋骨齐鸣,百脉畅通,精气神一下子被调整到巅峰状态,手段十分的神奇。
张果这次没有询问徐子陵的感受,而是直接道:“兵者,由临而进,心存天地已明,阴阳已现之意,清浊气分,天地交泰,而身内龙虎初啼,生机初现,有争斗之意,而无争斗之用,当更进温养,以待咆哮之时。”
徐子陵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师傅说过乃万物之灵,自身便有无穷的潜力,这个兵字诀是否就是能够挖掘人体潜藏的能力呢?”
张果赞赏的看了徐子陵一眼,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你说的不错。兵字诀正指的是体内蕴藏的能量,在道门之中表示返老还童的生命本源之力。”
独孤凤听的若有所思,佛门九字真言中的临字指的是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坚固身心。道门的临字者是与天地沟通,明悟天地人三才,人居其中。表面上看,颇为相似,都是静守为主。但是实质精神上却千差万别。一个是身心不动,一个是我居其中,佛道思想具体的差别已经体现在了根本的起手印诀上了。佛门求涅槃,道门求长生,一者贵死,一者贵生,二则截然不同。想到这独孤凤忽然明白,为何道佛两门少有破碎虚空的人物,这不是修为典籍的差距,而是目的的不同。而武者又有不同,武者的本质是争斗,挑战极限,超越自我,在有限的生命中追寻那生命的真正奥义,是真正武者的意义,也只有具有坚定不移的武道意志,才能走到那破碎虚空的地步。
蓦然回首,独孤凤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上了武者的道路,虽然最初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破碎虚空,企求破碎后那渺茫的变回男生的希望,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想法渐渐的沉在心底,而不断突破层次,攀上那武道至高巅峰的想法却浮上了心头。曾几何时,传鹰令东来这些只能仰望的人物,她如今也有了同行的资格。
在独孤凤的沉思之中。张果把其他各种基本手诀逐一展现。其他七字分别是:斗诀主身内天地分明,龙虎咆哮,上下争斗,又有调和之意,用于丹道则是静养龙虎待其鼎盛而调和阴阳。
者诀为丹道成相之意,主龙虎上下而行,于玄关而合阴阳相遇,如春阳融雪,又如泼火遇油,自然而然一点本源现于混沌之中,活泼泼,圆融融,得大药而金丹成。
皆诀明无内无外,天地如我,我如天地,皆同一理之道。不躁进,不强求,温养自然,漫求婴儿,元神内现。此刻谁是我?我是谁?无分彼此,皮囊元神本为一体何有彼此,皆是我,又皆非我。正是天地为过客,黄庭有我而独居。
阵诀意神居黄庭,万物为掌指。入眼而不迷,入耳而不惑,入口而不味,入鼻而不嗅,触身而不坠,入神而不思,悟却本性还归本来,面目一明自然超脱。以天地为棋,苍生为掌,万物有而神不惑。正是道德经所言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境。
列诀讲既已明了本我,面目一新,当继续精进,时刻保持自然超脱轮回,天地合一,与道同存。乃位列天地之意,超脱之喻。正所谓天地之间有其位,万物之内有其名是为列。
张果讲的眉飞色舞,徐子陵亦听的如痴如碎,唯有独孤凤长身而立,凝望高山深潭,若有所思。
九字真言博大精深,又有相应的丹法秘诀相配合,自然不是一天能够讲完的。独孤凤对丹法没有兴趣,勉强听了两天,将九字真言听到第七诀,就再也懒得听下去了。索性出去游山玩水,留下这一老一少畅谈内丹大道。
这一日,红日西斜,独孤凤游览完毕,兴尽而回,却意外的发现师傅竟然有了客人。来客是一位峨冠博带,道气昂然的道士。
“如今胡门昌盛,佛寺遍地,而我道家却日益衰落。我楼台一脉乃是道祖亲传,道门正宗,在此道法衰微之时,自然要挺身而出,肩负起广大我道门的重任。师叔乃是我楼台一派的第一高手,您若出山,必可大振我道门声势,中兴指日可待。”还未走近,独孤凤便听到那道人劝说着师傅出山。听到这样的话语,不用看来人,独孤凤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这位热心于打击佛门,广大道家的人物,当然是楼台观观主也是当代楼观道道主的歧晖。
虽然大唐双龙传历史中没有提到过这位人物,但是在独孤凤前世的历史中却知道这位岐观主在李唐起兵的时候出力不小,不但出钱出力,还亲自派出派出了八十位弟子参加李唐大军,干的活比佛门还多。因此李唐之后,楼台观成为皇家道观,楼观道受到李唐皇室的支持,道门大兴,不能不说都是这位的功劳。这位歧观主是位道家至上主义者,极端排斥佛教,心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广大道门,驱逐佛教这个异域胡门妖教。不用说,他这次来,是又劝说师傅出山的。
“哦,是吗?我这个老头子可不敢当此大任啊!我老人家最大的理想就是饥则食、困则眠,生死无忧足矣,广大道门的重任什么的,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吧!”张果一边吃着桌上的好菜,一边满不在乎的道。
歧晖听的不禁苦笑不已,自他接手楼观道掌教之后,便一力复兴道门,极力打击佛门。奈何如今佛门势大,高手众多,不说天下胡寺几十万的武僧,单是宗师一流的高手便有慈航静斋的梵清惠真言、静念禅宗的了空、大石寺的大德、四大佛宗的老家伙等人,数量足足超过十个,若是算上一些隐修的,只怕数量还要更多,这是一股庞大的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力量。楼观道的高手虽然不少,但是自上一代的田谷十老相继仙去之后,剩下的大多都是如张果一般的隐修人物,这些人如生性如闲云野鹤,一心辟世清修,对于佛道之争都不怎么感兴趣。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到处奔走,试图劝说这些人出山,但是效果微弱。
歧晖正要再出口劝说张果,忽然心中一动,察觉到十几丈外有人走近,不禁心中大是惊讶,能期近他身边二十丈范围且使他毫无感应的,来人的武功显然已经是当世宗师一流。讶然转身,与独孤凤正面相对。
歧晖面相清奇俊雅,留着三缕长须,面容含笑,让人一看就有如沐春风之感。他的肤色的晶莹哲白,显然先天气功已达化境。他那对眼睛炯炯有神,既有着洞察世情的超然,又有着对尘世爱恋,跟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独孤凤打量他时,他亦用神地审视独孤凤,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震骇神色。
独孤凤轻轻的一抱拳道:“原来是歧师兄到了。”
歧晖以一种惊喜的眼光看着独孤凤,欣喜的道:“几年不见,没想到凤师妹你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竟然已臻练虚合道的至境,而且火候竟然比师兄我还要纯正!早听闻师妹乃是数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真是天兴我道。”
独孤凤淡然一笑,对歧晖的赞扬毫不在意,走进厅中,笑问道:“岐师兄还是来劝我师傅出山的嘛?”
歧晖苦笑了一下,道:“我岂是愿意打扰师叔的清修,只是如今我楼观的情形你也清楚,自上一辈的老前辈相继去势之后,我们楼台观高手凋零,缺乏有分量的高手坐镇。师叔他老人家不出山,我们楼台观莫说震慑佛门,只怕连魔门的那些邪魔外道都要欺到头上来了。”
独孤凤看了一眼正在只顾吃喝,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的张果,笑道:“这种事情,你找我师傅出面也没用。佛门有宁道奇撑腰,就算师傅他老人家愿意出山,但是,打不过宁道奇也没用呀!”
被徒弟如此直白的说他不如宁道奇,张果不禁气结,“呯”一声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气呼呼的盯着独孤凤。
独孤凤可一点都不怕他,迎着他气呼呼的眼神,微笑道:“师傅您别不服气呀!宁道奇虽然号称平生未开杀戒,但是出道江湖近百年,大小争战无数,这大宗师可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您老人家虽然道学渊深,若是谈经说道,胜过宁道奇没有一点问题。但若是比武争胜,以您老一直呆在这个小山谷中,架都没打过几次的情况,弟子实在是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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