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经义在病房里安排后事，又事关南华集团的商业机密，陈立不宜多留，看望过向经义就先告辞离开，但想想向经义这一生，到这一刻也算是英雄末路，这种不愿意公开消息、不愿意他人过来探望的复杂心情，陈立倒也是能够理解。

        走出住院大楼，陈立心情也有些复杂、凝重，没有急着离开，而到走到大楼前的一座花坛里找了一张长凳坐下来，点了一支烟抽起来——这边是高级特护病房区，能住进来的非富即贵，下午探视病人的访客特别多，人来人往，大多提着价值不菲的礼品，从访客脸上各异的神色，也能琢磨出很多的人生百态来。

        陈立抽完一根烟，刚想往外走去，看到向秋凝也神色不虞的走出住宅大楼，招手示意她过来。

        向秋凝看陈立手里的烟跟打火机，拿过去自己点了一支烟，但没有抽两口，就呛得不行。

        “你别抽那么猛，轻轻吸一口就吐出来，适应了再说。”陈立接过烟示意的吸吐了两口。

        向秋凝没有再接过烟，发愁的坐在那里。

        “你是担心赵元？”陈立抽着烟，疑惑的问道，“我觉得向总看得就挺明白的，你们向家现在没有必要将南华的方方面面都抓在手里，只要你们向家还是南华的第一大股东，在南华董事会占据多数席位，你与向强又直接在管理层带领团队，等向强真正成长起来，再执掌大权不迟——向总现在既然都主张赵元接替他出任董事长，负责南华集团后续的掌舵，赵元应该也就是谦让一下吧——赵元在资本市场也是运作的老手，他担任南华集团的董事长，能力应该是足够的，不至于让你这么发愁吧？”

        “他要是干脆利落的接受担任南华的董事长，我倒也没有那么发愁了，”向秋凝说道，“但他好像真的有意鼓动让向强或我嫂子接替我哥出任董事长，这事才叫人头痛……”

        陈立没有跟向经义的妻子沈婵嫒接触过，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但向经义的独子向强刚愎自用，绝非南华集团董事长合适的掌舵人，至少现在不是，陈立估计向经义也清楚这一点，才想着要赵元接替大任。

        要不然，向家持有南华集团27%的股权，作为南华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比赵元整整多出十个点，完全没有必要让董事长一席拱手让给他人。

        不过，赵元倘若不想跟个性倔强的向强起冲突，不想担任这个董事长，推荐向秋凝主持南华的工作才是更符合他的利益才对，这时候却坚决怂恿能力不足、个性又明显不合适的向强或者没有什么实际业务能力的沈婵媛出来，就多少显得有些心机叵测了。

        而看向强刚才在病房里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不会觉得自己能力有什么不足，或者性格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陈立猜测向经义之所以没有直接推荐向秋凝接替他的位子，大概也是考虑到向强会强烈反对吧？

        陈立这会儿倒是能体会向秋凝的难处了，一方面担心赵元的居心叵测，一方面又要担心她真要站出来担任这个董事长，会与自家的侄子反目成仇。

        陈立陪向秋凝在大楼前花坛的月季花丛后坐了一会儿，接着就听到向强一边往外走，一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爸他这算是什么意思，我小姑被陈立那个小白脸迷得心魂都不在自己身上，他就看不出来，还不让我说了？在商都，他们两人住对门，那时候还可以说是为了叶南嘉上学方便，但到浦江买房子，还买到人家的隔壁，这又算什么，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他们睡一起去了？所有的合作项目都恨不得倒贴过去，要不然新潮锐能发展那么快，她真就不怕我们向家的脸会被她丢尽了？赵叔，你来担任这个董事长，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我不知道你爸是脑子病糊涂了，还是怎么着，这会儿竟然想到让我小姑来主持南华的工作，他就不怕南华被整个的送出去？赵叔，你也不要劝我，这事我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向总也是希望你小姑主持工作先过渡两年，等你做出更大的成绩之后，接任总裁、董事长更明正言顺一些。向总这也是用心良苦，你也要理解，刚才实在不应该在病房里让向总这么生气，但不管怎么说，我是百分百全力支持你的。”赵元的声音传过来，听到耳朵里却令人渗得慌。

        “我说话有什么过分的？我爸是没有看见，那天大清晨我赶到机场，看到他们俩在候机厅，我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赵叔，你再历数南华跟新潮锐所有合作项目，有哪一点不是新潮锐受益远远高过我们南华的？赵叔你也是南华的大股东之一，你总不能照顾我爸病糊涂的脑筋，在这么重大问题就不表态了吧？”

        向强、赵元完全没有意识到陈立跟向秋凝就坐在花坛的这一边，两个人站在对面抽烟，向强还是气鼓鼓的数落他对向秋凝的不满。

        向秋凝身子都气得发抖，向强识不得赵元的居心就算了，更没有想到自己的私事竟然有一天会被向强当成见不得人的丑事拿出来跟别人抖落。

        陈立抽出一支烟叼嘴里，又“啪”的一声点着打火机，盯着闻声惊望过来的向强、赵元两人。

        他将烟点上，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一缕烟雾，看向赵元说道：“赵总的野心很大啊，以你的身家、地位，却能低声下气的哄着一个脑子拎不清的小年轻开心，难不成赵总并不在意谁来担任南华的事事长，而是想将南华的控制权彻底的抓在手里？”

        向强并没有意识到他口不择言的一通牢骚话，有什么不对劲，看到陈立跟向秋凝前后离开住院大楼，这会儿却都坐在花坛后面的长椅上，以为他们早就约好一起离开，刚才前后下楼不是做给他们看的，听到陈立的话，只是冷笑着盯着向秋凝跟陈立看。

        赵元拿打火机点着雪茄，没有吭声，眼睛只是阴恻恻的盯着陈立，面带嘲讽，好像得意向强已经完全是在他的掌控之中，陈立这时候逞口舌之利，也是更加恶化向秋凝跟向强之间的关系而已。

        向秋凝不想陈立跟向强、跟赵元在医院里争吵，也不想自己这点私事就闹得人所皆知，闹得他哥人生最后一段日子在病房里都不得安宁，拉着陈立往外走。

        走出医院，陈立想打电话通知司机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送他们回去，这时候医院前的公交站台，有一辆公交车停下来，向秋凝一边朝公交车走去，一边跟陈立说道：“陪我随便逛逛，透透气吧！其实吧，我也想明白了，向强活在我哥的阴影下，逆反心理一直都很重，我哥不管是让我出来担任董事长，还是让赵元担任董事长，向强都会极力抵触。这也是赵元比我聪明的地方，而我哥开始主张赵元担任董事长，其实也是知道向强的性格，最先的想法也是希望让向强知道一致对外……”

        “而你既然不能说服向强放弃对你的敌意，我劝你索性彻底放手得了，以实际行动证明你不会跟向强争什么位子，他或许能有些心思去防备赵元，”陈立说道，“再说了，南华集团既然都已经公开上市了，那就应该是一家公众企业，继续作为家族企业来看待，恨不得将所有的控制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容他人插手，本身就不符合公众公司的定义。”

        “唉，”向秋凝轻叹一口气，想想陈立的话也有道理，脸色稍缓，跟陈立一起挤上公交车。

        虽然才下午两点钟，但公交车还是挤满人。

        陈立跟向秋凝挤到车后面，看着窗外寒气渐重的初冬景色，想到早上被叶南嘉的事情，问向秋凝：“现在小姑娘厉害来着呢，这么冷的天，大清晨还爬起来游泳——对了，早上她没有说什么吧？”

        “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就是她上午上课去时，书房里的电脑还打开着，我跑过去要用电脑，点亮屏幕，十几页网页都是避孕知识、流产危害——我真是要被气死了，我需要她教这个？我打电话给她解释了半天没管用，好像我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向秋凝哭笑不得的说道。

        “……”陈立也是无语，开玩笑说道，“要不我们做点什么，不然真是冤死了。”

        向秋凝瞪了陈立一眼。

        这会儿旁边有人下车，让出一个空位，陈立先坐过去占住位子，然后示意向秋凝坐过去，这时候车子晃荡了一下，陈立人还没有站起来，向秋凝的身子就冲了过来，直接坐到陈立的身上。

        陈立想要站起来让向秋凝坐，向秋凝却没有动，坐在陈立的大腿上，微侧着身子看向窗外，陈立就搂住向秋凝的腰，下巴磕她的肩上，一起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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