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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尽管很舍不得,但又没有办法……


校庆晚会结束后,一向在学校低调行事的李清潭凭着出众的外貌,在一夜之间成为三中的红人。

        那一段时间,只要一打开群和贴吧,必然都能看见李清潭的名字,甚至还有人专门给他建了一个贴吧,就在里面放他的照片。

        有认识的人随手拍的他在食堂吃饭的侧脸,打球时露出的腹肌、还有走在路上一闪而过的背影。

        也有五班内部人员提供的各种近照。

        最大尺度的一张,是蒋予有一次没事凑热闹发的一张他刚洗完澡出来,没穿上衣只系着浴巾的正脸照。

        少年五指向后拨着潮湿的黑发,少有的大背头造型,露出饱满的额头,漆黑锋利的眉眼混着水汽的氤氲,画面感和冲击力都很强烈。

        因为这张照片,李清潭在三中的人气猛地往上升了好几倍,走在学校外面都能被人认出来,甚至还有外校的男生跑过来加他QQ。

        蒋予知道这事之后,笑了好久,结果被他一气之下揍了一顿,逼着把那张照片删了。

        后来,李清潭被不停的议论和无休止的偷拍搞得很烦,有好一阵子都呆在家里没来学校。

        但他没想到,也就是那段时间,三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

        五一假期结束后不久,高三迎来三模考试,虽然三模的难度比不上一模二模,但学校还是挺重视这次考试的,毕竟距离高考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也不希望大家出现任何的松懈。

        考试是按着上一次月考成绩分的班,云泥还是在第一考场,和她一起的都是男生。

        考完试大家还一起对了答案,基本上大同小异,唯一有争议的就是物理最后一道填空题。

        中午午休,几个男生还在讨论那道题目,云泥趴在桌上补觉,旁边有几个女生在聊天。

        庐城已经立夏,阳光热烈,气温也跟着往上跑,教室窗帘拉了一半,一半阳光晒进来。

        云泥迷迷糊糊当中又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阵子李清潭在三中很出名,她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别人在议论他,或是贴吧又发了什么照片,亦或是他又做了什么事情。

        尽管在没有见面的日子里,他也好像依旧存在于她的生活里,但事实也的确如此。

        方淼拿到交大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离开学校的第二天,云泥打算和往常一样在教室呆到最后,等其他人差不多快回来再准备去食堂。

        可她没想到,才刚下课就有人把饭送到了教室。

        蒋予只字未提李清潭,只道:“我正好和同学提前去食堂吃饭,顺便就帮你带了。”

        云泥刚想拒绝,但蒋予反应极快,把饭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我先走了,学姐。”

        “……”

        从那儿之后,蒋予总是找各种理由风雨无阻的给她送饭,云泥拒绝过,但都没能成功。

        五一放假前,云泥叫住要走的蒋予,打算把这几天的饭钱给他。

        蒋予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去,“学姐,其实——”

        “我知道。”云泥笑着打断,又说:“你帮我谢谢他吧,不过以后真的不用给我送饭了。”

        蒋予看着她叹了声气:“好吧,我回去跟他说。”

        云泥:“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我没事,就顺路的事情。”蒋予说完又叹了声气:“那我先回去了啊,不打扰你吃饭了。”

        “好。”

        云泥回教室慢吞吞吃完那顿饭,起身丢垃圾的时候,心里铺满了难过。

        就好像小时候搬家时,因为货车装不下而不得不丢掉那个她最喜欢的小熊娃娃。

        尽管很舍不得,但又没有办法。

        ……

        正午的阳光带了几分灼热,云泥从半梦半醒间醒来,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坐在那儿看书。

        但莫名其妙地,总是有移动的光影照在她的课本上,和着外面的阳光,格外的晃眼。

        云泥抬起头的瞬间,那个光点却突然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往旁边偏头。

        教室另一边的女生大约是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收起手表,起身走了过来:“啊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是不是闪到你了?”

        女生叫周晓言,是班上的文艺课代表,长相甜美性格活泼开朗,在班里人缘很好。

        云泥平常和她接触不多,这会也没计较什么,摇摇头说:“没事。”

        她手里还拿着刚刚用来玩反射光的手表,看着不像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表带和表盘都很精致。

        云泥没怎么在意,等她走后,又继续看书。

        三模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已经是傍晚,云泥跟着人流下了楼,回到教室刘毅海又开了几分钟班会。

        刘毅海:“学校今天下午开会,这个月底组织大家拍毕业照,你们是想重新订一套班服,还是就穿着校服拍?”

        好像学生时代大家都觉得校服很丑,虽然穿了三年已经看顺眼了,但拍毕业照这么重要的时刻,大家还是想着买别的衣服。

        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

        刘毅海敲定主意:“那买什么样子你们自己选,到时候班长和周晓言你们两个负责统计一下男女生的尺寸,钱从班费里面出。”

        班长和周晓言分别应了声好。

        刘毅海没多留,他一走,教室那些等着去食堂吃饭的人立马冲了出去,班长叫都叫不住。

        周晓言看见云泥坐在位上没动,问了句:“你不去吃饭呀?”

        云泥:“我晚一点再过去。”

        “那好吧,我们先走啦。”

        “嗯。”

        云泥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她没什么胃口,本来打算等放学回去再吃,但云连飞发了消息说是晚上要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云连飞是三月中旬回的庐城,依旧做的老本行,在附近的工地上做电工,朝六晚七,偶尔也会通宵赶个工。

        平时不加班的时候,他会给云泥留一些饭菜晚上回来垫一口,不过滢今天看来是不行了。

        云泥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了,她要了份素米线,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听见隔壁两个女生在讨论李清潭那个贴吧。

        “又有人更照片了?他不是都快半个月没来学校了吗?”女生的语气很激动:“快让我看看!”

        “好像是有人在奥体中心看到他了,就一个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不过这张看起来瘦了好多哦。”

        女生热烈的讨论着,云泥有些索然无味,潦草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起身走出食堂。

        傍晚夕阳渐沉,暮色笼罩大地,初夏的晚霞灿烂而瑰丽,让整座校园都沐浴在昏黄的光影里。

        她走下台阶,想起女生提到的那句“瘦了好多”,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个贴吧。

        最新的一个帖子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救命!我今天来奥体游泳忘了戴眼镜,看到一个男生好像李清潭啊!!拍了个背影,有眼熟的吗?!

        底下回复一堆,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

        云泥点开主楼那张照片,男生穿着黑色T恤底下是同色的泳裤,腿又细又直,却不显得羸弱,背影挺拔而清瘦。

        她静静看了会。

        几秒后。

        帖子冒出一条新回复。

        -qweasdzxc:不是他。

        ……

        晚上空气有些闷,云泥回教室之前先去了趟厕所洗脸,水冰冰凉凉的,浇在脸上很舒服。

        她站在楼梯口吹了会风,等脸上的水干得差不多才回教室,刚走到门口,碰见今天在同个考场的陈毓文从后门冲了出来。

        两个人差点撞上。

        云泥看到对方脸上的怒气,愣了下:“你……”

        陈毓文沉着脸:“你回来的正好,周晓言的手表丢了,孙念念说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她们吵着要搜你的书包,你快点进去吧。”

        云泥从他的三言两语里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走在陈毓文前头进了教室。

        里面的人大概是刚刚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看,周晓言眼睛红红的,站在人群的中央。

        班长秦实站在云泥的桌旁,手里抓着她的书包,和围成一圈的人形成很明显的对抗。

        周晓言看见她,走过来说:“云泥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非要搜你的书包,只是孙念念说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我先入为主了,等会其他人的书包我也会检查的。”

        云泥没有想那么多,她确实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淡声说:“可以,你检查吧。”

        周晓言看了眼秦实,语气一下子就变了,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委屈:“这下你能把书包给我了吧?”

        秦实没接话,把书包放在桌上。

        教室里很安静,周晓言拉拉链的声响特别清晰,云泥站在一旁,目光无意间落到对面。

        站在人群里的孙念念触碰到她的视线,像是收到了什么惊吓,立马低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一瞬间,云泥心里忽地涌起一阵不安,收回视线看着周晓言将她书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钥匙。

        耳机。

        草稿纸。

        试卷。

        ……

        最后拿出来的是放在书包最角落的一个夹层里、那个中午她才见过的——

        据说是周晓言父亲从瑞士给她带回来的名表。

        云泥看见周晓言难以置信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神情,看见陈毓文和秦实惊讶的目光、四周同学鄙夷的视线。

        以及孙念念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和不忍。

        周晓言显然还没组织好言语:“你……”

        “不是我拿的。”云泥压着心头的紧张,一字一句重复道:“手表,不是我拿的。”

        有人替周晓言打抱不平:“你说不是就不是吗?难道手表不是从你包里找出来的?”

        “对啊,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的。”

        “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况且孙念念也说看到你动了周晓言的书包。”

        “你肯定是偷了表又来不及销赃,现在东窗事发又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晓言搜你的包。”

        “你怎么这样啊。”

        “晓言中午不小心拿表晃了你的眼睛,你就记恨她了,还假装什么都不在意,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要偷她的表。”

        ……

        看着她们不分青红皂白,左一句右一句的污蔑,云泥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句话的含义。

        她手扶到桌沿,眼尾有些发红。

        秦实正声打断众人的议论:“好了!都不要吵了!陈毓文,你去找刘老师过来,等他来了我们再说怎么解决。”

        “不用找了。”云泥深吸了口气:“手表是从我书包里找出来的,我难辞其咎也解释不清楚,但我也确实没有拿过周晓言的手表,它是怎么出现在我包里的,我也不知道。至于孙念念说看见我动了周晓言的书包,那也是她的一面之词而已。你们想要个结果,我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如就直接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云泥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摁出那熟悉的那个数字,当着所有人的面报了警。

        有人嘀咕了句:“这不是贼喊追贼么。”

        云泥讽笑了声:“贼?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手表是我偷的?仅仅就是因为从我包里找出来的?还是凭着那一句不知真假的言语?那我有一天放一样东西在你的包里,然后再随便找个人说你动过我的书包,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偷了我的东西?”

        女生被她怼的接不上话:“我——”

        云泥不再多说,沉默着将散在桌上的东西又一样样装进书包里,陈毓文和秦实站在一旁。

        周晓言拿着手表也没走。

        不多会,刘毅海听到消息从楼上下来,看着已经上了自习却还依旧围在一起的众人,厉声道:“都站在那儿干吗?打铃了没听见吗?啊?高三了,你们还想搞什么,不想学的都给我滚出去!”

        他看众人如被乱石击中的鸟群各自散开回到原位,才看向教室后排那四个没动的人:“你们四个,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等到秦实在办公室里把整个事情的过程说完,刘毅海桌上的电话也跟着响了起来。

        是学校门口的保安室。

        刘毅海听完,沉声道:“稍等,我下楼来接。”

        他挂了电话,对秦实说:“班长去把孙念念叫过来,另外告诉同学们,今天的事谁都不准往外说。”

        “好,知道了。”

        ……

        刘毅海和来的民警商量了下,为了不造成大范围的影响,就没让警车开进学校。

        三个人步行回了刘毅海的办公室。

        秦实和陈毓文跟这件事没直接关系,刘毅海让他们俩先回去了,只留下三个女生。

        三个人被分开录了口供。

        孙念念过度紧张和口供前后不一的表现引起了民警的注意,但他们也没当面指出来。

        因为考虑到都还是高三学生,民警录完口供,又叫了几个班上的同学问了些情况,和刘毅海沟通了下就回去了。

        但事情远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当天深夜,三中的校贴吧有人发了一个新帖,内容就是关于白天在高三二班发生的偷盗案。

        帖子立场偏颇,直言云泥就是那个小偷,将她的家庭背景和个人资料都贴了出来。

        一夜之间,风言风语传遍整个学校,云泥成了三中的“红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

        有人说,云泥啊,我知道,长得挺好看的,但性格不怎么好,高一同学过一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有人说,不会没人知道吧?她高一就干过这种事,只是因为成绩好被班主任保了下来。

        也有人说,她家很穷的,估计见钱眼开吧?

        ……

        人云亦云,众说纷纭。

        真相是什么,没有人在意,他们只相信摆到眼前的事实,却从来不愿多出一秒钟的时间去深究背后的真实性。

        跟风、嘲讽、谩骂,无一例外。

        云泥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却仍旧抵不住流言蜚语这把无形的刀刃,只能节节退步。

        三模考试成绩下来的当晚,她和刘毅海商量了一下,暂时回家复习,等到事情真相查明之后,再回来上课。

        事已至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云泥回到教室,陈毓文把刚刚发下来的理综卷子拿给她,“物理最后一道填空题,你是对的。”

        “是吗。”她勉强笑了下,从抽屉拿出书包,把桌上的书和卷子都胡乱塞了进去。

        陈毓文愣了下:“你不上课了?”

        “嗯,这几天我回家复习。”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远超所有人的预期,陈毓文在那个帖子被删掉之前点进去看过一次。

        里面都是些很难听的话。

        他不知道云泥私下里有没有点进去过,但不管点还是没点,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他叹了声气,“那到时候学校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的。”

        “谢谢啊。”

        “不客气,你收拾吧。”

        云泥没多少东西,刚好装满一个书包。

        她走的时候是从后门出去的,但这几天她是大家议论的中心,无论做什么说什么或者有什么样的反应,都会成为八卦的谈资。

        这会儿,教室安安静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云泥没有在意这些,径直走出教室,下楼时碰见孙念念,对方看见她肩上的书包,神情愣了下,但也什么都没说。

        擦肩而过的瞬间,云泥突然开口道:“你那天真的看见我动了周晓言的书包了吗?”

        “我……”

        云泥站在她下一个台阶上,转头看着她:“是你吧?”

        孙念念明显地慌了起来:“什、什么?”

        云泥的眼神如利剑,一寸不落地朝她扎了过去:“是你拿了周晓言的手表,也是你把手表放进我书包里的,对吗?”

        “不是、不是我。”

        “同学两年,我和你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我不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要让你这样费尽心思来污蔑我。”云泥突然自嘲似地笑了下:“看到我现在被人骂被人唾弃,还不得不离开学校的结局,你满意了吗?”

        “没有……”孙念念的眼睛红了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云泥收回视线,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看着地上的影子,声音冷而淡:“孙念念,你好自为之吧。”

        ……

        云泥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云连飞,回来复习这件事她也是撒谎说是在学校有压力,不想在那儿呆。

        她一向懂事有主见,云连飞也没怎么怀疑,还叮嘱她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不管考得怎么样,他都有能力供养她。

        云泥这些天受到太多的攻击和辱骂,一霎被柔软的暖意包围,心里一酸,差点掉了眼泪。

        她低头装作写试卷,不让云连飞看见自己湿红的眼睛,“嗯,我知道。”

        “那我不打扰你了,鸡汤给你放在锅里,你想喝的时候自己热一下,我先去睡了啊。”

        “好。”

        次日一早,云泥又接到刘毅海的电话,说是孙念念也请假回家了。

        刘毅海说:“她的性格比一般人都要内敛许多,心思也重,估计是看你离开学校,心里过不去。她的情况我和她父母沟通过,你也不要太担心,这几天就好好在家里复习,相信过不了多久,事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云泥“嗯”了声:“我知道,谢谢刘老师。”

        结束通话,窗外的太阳高挂,亮堂堂的光晒进屋里,云泥放下手机,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以为孙念念的退步会是事情有所好转的迹象,可谁也没想到那也是吹响悲剧的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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