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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喻迟笙从不会把打架斗殴这种事联想到沈靳知的身上,好似这样冲动的事和沈靳知压根沾不上边,但那边确实依稀能听到沈靳知的声音。

        她难得听见沈靳知骂人,语气也是不客气的,可他声音清淡,怎么听都斯文。

        喻迟笙怔了几秒,随后问:“因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周彦也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喻迟笙,他看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沈靳知难得有这样盛怒的时候,动作下了狠手,根本没法和林深拉开。

        眼看形势愈发严重,周彦着急道:“说不清。但沈二我劝不住。”

        跟她一样,沈靳知也是个很固执的人,听不得人劝。

        喻迟笙也不想再去尝试:“我也劝不住。”

        这回周彦很坚定:“不,你可以。”

        随后他又是无奈地说:“也许只有你可以。”

        只有你可以。

        非你不可。

        这样的话喻迟笙其实不大相信,人在世上都是能被替代的,只不过人总是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但听着周彦格外认真的语气,她没反驳。

        她忍着疲惫问了个地址,而挂断前周彦跟她描述的最后一个词是人命关天。

        想了想,她还是得去一趟。

        挂完电话,何林琪显然在旁听了好一会,她伸手拦在喻迟笙面前:“你要去哪?”

        喻迟笙不知道何林琪就在隔壁拍戏,见到何林琪有几分诧异。

        “你怎么在这?”

        喻迟笙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反而让何林琪更气:“我不能在这吗?”

        喻迟笙说:“没有,意外而已。”

        她的确没想到何林琪会在这。

        也不知道何林琪这回是因为什么找她麻烦。

        她看了眼手机,周彦给的地址离影视城不远,过去也就一刻钟的路程。她问何林琪:“有事吗?”

        何林琪被喻迟笙反问,想起她字里行间提到的几个词,她抱臂看她:“是我先问你的,你是不是去见金主。你还嫌以前不够丢脸吗?”

        她和沈靳知的关系被何林琪撞破过好几次。

        有几次也的确狼狈,不过更多的是难堪,而不是丢脸。

        初春的风里有几分湿意,喻迟笙换季时喉咙总是不太舒服,她咳了好几声才笑:“不觉得啊。”

        喻迟笙是典型的荔城的口音,她声音那几分沙哑恰到好处,温润不显骄纵。

        喻迟笙想,要不是人命关天,她才懒得去看一眼。

        但落在何林琪眼里喻迟笙的话像是挑衅:“喻迟笙你不过是林欣瑶的替代品而已,你不会真以为你一个替代品能取代正主吧?”

        喻迟笙本来想一走了之,这会脚步顿住了:“你认识林欣瑶?”

        “何止认识,不然你以为从你抢走的《云水谣》为什么会在我手里,”何林琪看喻迟笙惊讶的表情满足不少,她啧了一声,“可惜了,最后还是回到你手里了。”

        喻迟笙越听脸色越凝重:“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是林欣瑶让她哥把项目给我的。”何林琪嗤笑,“她哥哥可是你金主身边的人。我想你不会不认识林欣瑶的哥哥吧。”

        林欣瑶的哥哥。

        喻迟笙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几秒后,所有思绪又断在这里。

        手机响了好几声,喻迟笙没接。她手用力扣着手机,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何林琪却添油加醋地说了声:“你还不知道吧,林欣瑶要订婚了。”

        -

        鹿沉过来后,酒吧里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

        里头因为刚刚那场打架斗殴,人群疏散得差不多,剩下来都算是当事人。

        现场气氛沉重,没人敢多说一句。

        沈林两家订婚本是前几天约定好的事,沈老爷子的话一向金口玉言,不会更改。也不知道沈靳知怎么说动了沈家,取消了沈林两家的婚约。

        林深过来质问,沈靳知反而格外平静:“我想我和你妹妹说得很清楚了,她要是想嫁进来,我不介意她嫁给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沈靳知一向如此,越平静越讽刺,就差直说除非嫁给活死人,不然她不可能有机会进沈家。

        因为喻迟笙,沈靳知已经不止一次拂了林家的面子。

        也许是积怨已久,这场架来得也急。

        昏暗光线下,沈靳知被冲上来的林深打了一拳,伤在脸上愈发显眼。

        沈靳知视线垂落,眼神漠然又冷淡,像是没看见自己嘴角的血迹:“林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云水谣》是谁搞的鬼。”

        他根本没有要换过喻迟笙的角色。

        那是她自己争取来的,他没资格去剥夺她拥有的一切。

        他也不会给别人这个权利。

        沈靳知嗤笑了一声,眼都没眨,对着林深的脸挥了一拳。

        “你妹妹一分也比不上她。”

        接着又是一拳。

        “林深,你也配威胁我?”

        他语气寡淡,连平静的表情也没松动几分,可就让人觉得漠然森冷。那拳头落得像密密麻麻的雨点,永不休止。

        林深本来就不敌沈靳知,直接被打得没法还手,急得去喊周彦。

        周彦劝不住,把鹿沉几人的电话都打了一遍,怎么说沈靳知都无动于衷。

        沈靳知像是陷入了梦魇,拳头挥得眼红,怎么拉都不停。

        周彦没办法只好碰运气地打给喻迟笙,电话没接通,他急得又去拉沈靳知。

        “沈二,你他妈要闹出人命了,还不给我放手。”

        “你总得给阿笙妹妹一个解释吧!”

        提到喻迟笙的名字,沈靳知在这一刻才骤然清醒过来。

        拳头悬在空中,有血珠顺着指节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空旷的酒吧静极了,血滴落在地上的啪嗒声都清晰可闻。

        沈靳知神色依旧淡,他在笑,眼底却是人去楼空般荒凉:“她不会来。”

        刚刚跟沈靳知打包票花了周彦大半生的筹码,等待的时间愈发长,周彦也有些心虚。

        他问里头最淡定的鹿沉:“阿笙妹妹不会不来了吧?”

        鹿沉看向独自坐在卡座的沈靳知。周边的人离他数十米远,生怕他今天的拳头会迁怒他们其中一个。

        这场闹剧还未结束,外边早已天光大亮。

        鹿沉只能说:“她不来也是她的选择。”

        周彦还是可惜:“我可跟阿笙妹妹说的是人命关天啊。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再和沈二扯上关系了。”

        即使他说得这般严重,之后也与喻迟笙没半分关系。

        鹿沉说得也没错,无论来不来都是喻迟笙的决定。

        喻迟笙刚进酒吧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酒吧静得可怕,人群早被疏散,可能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她皱着眉去推大门,灌进的冷风又让她猛地咳嗽了几声。

        一推开门恍若闯入另一个世界,光线昏暗,她看得不太真切。沈靳知一人低眼坐在卡座,而其他的人离他数十米外,似乎对他敬而远之,偏偏又因为吧台坐着那几个人不敢轻易离开。

        她走近几步,发现地上还有没处理干净的血。

        不知道会是谁的。

        在吧台的周彦一看见喻迟笙,声音也高了几度:“阿笙妹妹,你可来了!”

        卡座里坐着的那个男人也下意识抬眼看过来,他瞳色深,这样看人的时候常常让人觉得胆寒,这回他却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和她再对视下去。

        对于周彦的招呼,喻迟笙“嗯”了声,也移开目光。

        她似乎真的没有看到过他这么狼狈的时候。

        周彦走到她身边,压低声说:“我还以为阿笙妹妹你不来了呢?”

        空气中还充盈着淡淡的血腥味,喻迟笙没把那句“本来不打算来了”说出口。

        她蹙起眉问:“到底怎么了?”

        这回周彦看了鹿沉一眼,还是说:“说不清,反正我对不住你和沈二。”

        鹿沉倒是坦荡,他沉静的目光看向离数十米远的人群:“你让他们说。”

        其实事情也简单,周彦为了撮合沈靳知和喻迟笙复合,把喻迟笙叫去了高级会所。里头公子哥说了些关于喻迟笙的下流话,还说喻迟笙是林欣瑶的替代品,惹得喻迟笙和沈靳知有了误会。

        要不是侍应生提起,周彦也不知道喻迟笙来过。后来周彦跟沈靳知提起,查了才知道这些流言全是林深为了自己的妹妹让人故意说的。

        沈靳知之前只是见过林欣瑶几面,根本就不是什么青梅竹马。

        公子哥们说的时候小心翼翼,还不忘去观察沈靳知的神色。

        喻迟笙却听得没什么波动。

        一路过来,她大概也从何林琪口中知道了那些她和沈靳知之间的误会。

        那些误会消弭在时间里,显得无足轻重,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公子哥们说完,求助似的看向鹿沉全都跑了。

        这次连十米之外也没人了。

        而她走进沈靳知的十米之内,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沈靳知。”

        沈靳知眉眼间的戾气不重,甚至称得上清绝,但他的狠劲不在于他的眉眼,而是他经年的淡漠。

        她看他还握着拳头,伤口在不断往外淌血。

        她伸手去碰他的手,把声音放得更轻:“沈靳知。”

        沈靳知看向她,什么也没说,表情也依旧淡,但拳头松开了。

        到头来,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算不算是一种失控。

        他低哑着说,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你来了。”

        像是回应,喻迟笙也说:“嗯,我来了。”

        因为她这一句话,沈靳知像是克制不住,一身狼狈地抱住她。

        他怀里混杂着血腥味和岩兰草的气息,她听见他寡淡的声音只念叨一句话。

        “阿笙从来就不是谁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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