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大殿上所有朝臣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纷纷异常恭敬地跪伏下来，宽大的衣袖一甩，双手平摊在身前，交叠起来，额头磕在手背之上。

        整个大殿中，响起了整齐划一的低沉问安声：

        “恭迎陛下——”

        威严而庄重的礼仪中，缓慢的脚步声从殿前响起，一步步仿佛叩在人的心弦上，大臣们把身子压得更低，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皇帝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殿前，垂旒在他白皙额前跳跃，晃荡出清脆的动听声响，垂旒后殷红薄唇微抿，酝酿着似笑非笑的戾气，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那双狭长勾魂的眼睛眯着，冷冷睨了眼下方的朝臣们，又阴沉冷厉地移开视线。

        李公公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后背都汗湿透了。

        陛下昨夜似乎又没睡好，今天早晨醒来就发了脾气，当值的宫人被拉出去杀了两个，还有一个就在殿内行刑……那血流了一地，就连李公公看了都胆战心惊。

        后来进殿处理尸体的人，脚步都是漂浮的，每个人都在发抖。

        陛下早膳也没用，后来心情恢复了一些，这才冷着脸穿了龙袍来上朝，李公公在后面都不敢出声。

        他叹口气。

        今天的朝堂，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过去。

        希望陛下的心情能够稳定……

        李公公收敛心情，甩了甩拂尘，搭在臂弯上，恭敬站在天子一旁。

        早朝开始。

        …

        前面有人小心翼翼地在禀报国事。

        云大人额头上却不停冒汗。

        虽然他觉得女儿不是在开玩笑，并且他也答应了女儿，要把手帕交到陛下手中。

        但是现在，真正站在这朝堂之上，他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此事的难度。

        尤其，陛下今日心情似乎……

        并不怎么好啊。

        这让他如何敢开这个口？况且，女儿从小养在深闺，又没有学习过医术，对朝堂的事也不甚了解，怎么保证这手帕一定有效？

        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云父微微抬头。

        隔着前面同僚的背影，悄悄望了眼高高在上的天子。

        那个人，可比阎王爷还可怕啊。

        因为心里藏着事，今天的精神压力比以往更大，整个早朝，云父额头和后背都在不停地冒汗。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

        云父还没松口气，就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因为今天，他的任务不仅是早朝，一会儿还有御书房议事。

        御书房的空间，比大殿小得多了。

        那可是要近距离面对陛下的。

        他原本打算，今天趁着御书房议事的机会，把手帕拿出来。

        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刻。

        却双腿发抖。

        和同僚告别之后，云父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跟着丞相来到了御书房。

        走进御书房，便看到书桌之后，那道修长身影。

        那人正一手支着侧脸，眼眸闭着，默不作声，仿佛在闭目养神。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从窗棂攀爬上来，恰好洒在书桌那一片地界，龙袍在光线里仿佛折着金光，龙纹栩栩如生，使得龙纹主人看起来华贵而尊崇，九五之尊，俯瞰众生。

        少年那张貌美的脸，在光芒中，更显得美丽。

        卷翘眼睫如帘一般，密密遮下来，唇瓣薄而殷红，天生有些糜丽，勾魂摄魄的美。

        明明是经常大开杀戒的暴君，可上天却给了一张完美的容颜，闭着眼睛安静时，如同纯真而无害的稚子，漂亮得让人不敢出声惊扰。

        听到两人进门的动静。

        天子睁开眼眸。

        那浓密的睫毛一睁开，就露出下面琉璃般的瞳，瞳仁却又是漆黑的，像两个无底的深渊，藏着深深的暴虐残忍，冰冰凉凉地望着进来的人。

        云父心里一咯噔。

        陛下今日心情果然不怎么好。

        旁边的丞相自然也看出来了天子的状态，连忙把声音放轻：“陛下，我等前来向您禀报……”

        天子在书桌之后没说话。

        丞相便接着低声禀报起了最近边关的战事。

        云父站在一旁，手指碰到衣袖里手帕的边缘。

        他有点哆嗦，下不定决心。

        前面的丞相低声说话，除此之外，御书房里一片静谧。

        过了两秒。

        少年突然眯起眸，伸手扶住额，轻轻嘶了一声。

        声音并不大，但书房里三人的神经都瞬间绷紧，旁边的李公公吓了一跳，望见少年的反应，便明白怎么回事。

        陛下这是头疼症犯了。

        “嘶……”

        书桌后尊贵美貌的少年，微微蹙起了眉梢，忍耐般地闭了闭眼睛，随后又轻轻睁开，仿佛蓦然间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低着头，修长手指捂住额头，桌上名贵的茶杯被不慎扫落在地，传来清脆的落地声，刹那间就四分五裂。

        天子那双琉璃般的眼珠眯起，眼珠中隐隐有些狠戾的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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