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陈患者:我得了一种没有你就想哭的病
1.0
“现在要是让我选择一个回到过去的时间点,我一定要回到填报志愿的那一天,趴在自己的耳边轻轻说:‘不要报广告设计专业,你清醒一点!活着不好吗?’我真的是苍了天了!你知道吗?上回有个项目,甲方说第一个方案太花,没突出他们公司的logo;我改呀改,做了第二版,对方又说太素,不够抓人;我便继续改,加油做第三版……我加班加点,连熬了周末两天做完最新的出来,甲方负责人和我说,还是觉得第一个好。我真的想变成贞子,钻出屏幕打爆他的狗头!!”
自从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后,任天一的每周日常便是辱骂奇葩甲方,骂完了便长长地舒一口气:“我现在就靠着跟你发泄来让自己扮演好一个情绪稳定的正常人了,活着太难了,太难了啊!!”
整个视频都在抖,显示出她的崩溃。陈桉桉举起拳头,隔着几千公里为她摇旗呐喊:“加油,一切为了生存!”
任天一喝了大半杯水,顺过那口气,仔细地打量着她。陈桉桉本来就是巴掌大的小脸,大半年没见,脸居然更小了,这么近对着镜头都没有一点儿歪,真是令人羡慕。
“我本来还等着你过年回来,好给你表演个花式捶死甲方,没想到你居然没回来。”
陈桉桉叹了口气:“没办法,课题比较忙。你以为一年修满两年的学分那么容易吗?啊??鬼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往事不可追啊不可追。”
提起往事,对面的任天一抿了抿唇,再开口时有些犹豫:“正月初三那天,班里有人组织同学会,夏霁也去了。”
陈桉桉心里一刺,眼神飘忽起来,脸上却还挂着笑:“毕竟是大学毕业之前的最后一场同学会,他应该去的。”
“夏霁那天喝了不少酒,因为你没回来,班里很多人都问他你去哪儿了。夏霁全程一言不发,只顾着灌酒,最后还是郭铭昊打岔才糊弄过去了。”她过后去问过夏霁,但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任天一也是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她了解夏霁,他不想说的,怎么也不会说。可他越不解释,越是说明他有问题。
“桉桉,你和夏霁怎么了?”
陈桉桉脸上突然没了飞扬的神采,沉静得像是高中大部分时候的她。
她垂下眼,长长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是啊,我和夏霁怎么了?”
陈桉桉刚来新加坡国立大学的那天,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
坐了八小时的飞机,再坐两个小时的车从市里到学校,她精疲力尽地拖着行李到达,站在车牌下瑟瑟发抖。
来来往往撑着伞的人,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
那天她找到寝室办理入住手续,联了网,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匆匆地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沾枕头就着,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地做,全都是关于夏霁的。睡到凌晨两点,她燥热难受地醒来,发现自己发烧了,吞了两片药片,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再醒来时,手机里全都是夏霁的消息,从昨天下午三点开始,最后一条是今天清晨五点十三发的。
他一夜没睡。
她赶紧打语音电话过去,告诉他情况,他这才放下心来。有教授喊夏霁过去,他嘱咐她好好休息,记得吃药,匆匆地挂了电话。
她在新加坡的生活很忙碌,学习很忙,社会实践也很忙。她一旦认真做什么事就分不开心,往往等休息的时候摸出手机一看,才看到夏霁给她发的消息。
她很愧疚,晚上视频的时候戴兔子发卡撒娇卖萌,求夏大人原谅。
夏霁没说什么,只是随着她经常不回消息,他发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陈桉桉有次去克拉码头附近做社会实践时,意外地碰到了个熟人,她曾经教了半个寒假英文的陈同学。
没有什么比在异国他乡碰到自己认识的人还令人激动的了,她跑过去,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陈同学一转身,看着陈桉桉,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像是故意要离开A市不见到某些人一样,高中毕业之后直接申请了新加坡国立大学,却没想到某些人就是天生的魔咒,他怎么也逃不开。
之后陈桉桉再出来,总能和陈同学碰到一起。
晚上她眉飞色舞地和夏霁说遇到陈同学的事情,说他请她到克拉码头喝了当地好喝的果酒,又看了一场烟火。夏霁的脸色随着她的描述越来越黑,语气很生硬?:“以后不要和他一起出去了。”
“为什么?”
“他对你用心不良。”
“怎么会,他以前是我学生呀!从年纪上来说,他就是我弟弟,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假想敌好不好?我哪有那么抢手。”
第二天晚上,她再打视频电话时,夏霁久久没接。
陈桉桉猜他肯定是因为昨天她没听他的话生气了,这飞醋吃得简直是莫名其妙,她气鼓鼓地挂断视频电话,再把手机关机扔在角落里。
彼时的A市,医大二院的手术室外,夏霁一遍一遍地听着手机忙音,疲惫地阖上眼。
2.0
陈桉桉闹脾气的那一晚,夏霁再一次经历了曾经的绝望。
夏父心脏病发,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他安抚着母亲,劝慰着夏家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强大得像是一堵墙,只是在避开人到楼梯间时才红了眼眶,抖着手给那个他想倾诉脆弱的人打电话。
他只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可终究没能听到。
好在救治及时,夏父的手术很成功。
陈桉桉从夏天那里知道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掐死昨晚的自己,她联系夏霁,小心翼翼地安慰他,可他的心情实在是不好,没有力气反过来照顾战战兢兢的她,只清清淡淡地应了几声。
陈桉桉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夏霁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夏霁来看过陈桉桉一次。
她知道假期是夏霁在医院见习最忙的时候,他能抽空过来一定很不容易。她兴致勃勃地做打卡列表,打算陪夏霁好好地玩两天。
坐一坐摩天轮,去环球影城玩过山车,到小印度的彩色墙壁前拍照,在哈芝巷逛市集、吃当地的美食……
只是流程走了不到一半,陈桉桉接了个电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们到小印度拍照,最后变成了陪陈同学到医院照X光。夏霁和陈同学面面相觑,彼此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敌意。
夏霁掐了掐眉心,冷冷一笑道:“陈同学这腿真是骑自行车摔的?我怎么觉得这像陈同学自己砸的?不然怎么会伤得这么集中,只在小腿骨,别的地方一点儿擦伤也没有?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做不出这么脑残的事情。”
“夏霁!”陈桉桉伸手扯了扯他,他看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话说得很刺耳:“我大老远来就是看你护着他对我大声喊的?陈桉桉,我劝你一句,交朋友要带眼睛出门。”
她被他说得脸疼,梗着脖子怼回去:“不用你管!”
“行,不用我管是吧,你可别后悔。”
他气急了,直接飞回了A市。陈桉桉第一次吵架吵赢了他,可一点儿也不开心,大眼睛噙着泪,要掉不掉。
陈同学递来纸巾,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反手抹掉了眼角的泪:“喜欢人要正大光明地争取,用一些旁门左道只会让人讨厌。我今天留在这里,是因为你为了我砸了腿,我不能不管不顾。但是今天之后,你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我有男朋友,我很喜欢他。即使我们吵架,我还是喜欢他。”
陈同学收回手,语气郑重:“对不起。”
再之后,陈桉桉和夏霁的关系仿佛陷入了一个魔幻世界。
夏霁回到A市后像是冷静了下来,还和从前一样,没有因为陈同学的事情有什么改变,但是陈桉桉心里总扎着一根刺,她想和他把自己跟陈同学的关系解释清楚。但是她每天在忙,他也是。等空闲下来时,看着夏霁比以前消瘦很多的样子,她舍不得再惹他心烦,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情绪掩饰得很好。
就这么一来二去,在冬天来临时,她陡然发现,她已经有七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原来夏霁之前对于她离开的反应那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时间和空间的错开,真的能将喜欢的人推远。
3.0
寒假陈桉桉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在学校跟几个同样留下的同学一起过这个春节。
克拉码头的风很冷,她裹着厚厚的大衣,被风吹得浑身冰凉。烟火绽放的那一刻,她捂着脸号啕大哭。
陈桉桉连问都不敢问夏霁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敢回去,她怕今年陪夏霁去江边看烟火的另有其人。
夏霁常说她像一只兔子,柔软、可爱。可她也有兔子的缺点,怯懦、敏感。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太多,多到已经不知道从哪一件事开始弥补才能找回她的少年。
“夏霁,夏霁……”
这大半年,她学着去做饭,虽然品相还是不好,但勉强可以吃。
她学着去记路线,在从寝室到图书馆的路上来来回回丢了好几次,可也咬牙坚持过来了。
离开夏霁,她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她试过了。
可她把他给丢了。
本来她以为难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此刻光简单回忆就让她受不了。陈桉桉匆匆地关掉和任天一的视频通话,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时消息界面闪动。
【夏霁:除夕生了两只宝宝,夏天想抱一只回去养。】
【陈可爱:好。】
【夏霁:这两天,那边天气变化太大,出门记得带伞。】
【陈可爱:好,我知道了。】
陈桉桉捧着手机反复地看他发的两条消息,把每个字拆开重组,再拆开、再重组……这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偶尔交流一两句,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她不敢捅破窗户纸。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一旦确认她和夏霁分手的事实后,她还能靠什么撑到回国。
她想自欺欺人,假装快乐也是快乐。
陈桉桉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修满了学分,回国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她要在A大毕业典礼之前回去拿毕业证,回国的时间就定在了六月初。买好了机票,陈桉桉才发现,这次她回国的时间刚好是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也是她和夏霁约定好“一日情侣”的那一天。
她没有跟他说回国的事情,收拾好行李,跟相伴一年的同学们和导师们告别。
陈同学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安分了很多,只在陈桉桉走前一天找她出去吃了顿饭。
“你这么不开心,回去了之后只会更难过。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不会让你哭。桉桉,以后你让我照顾你吧!只要你点头,我立马休学回国读书。”
事实证明,中二这种病在陈同学身上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痊愈。
陈桉桉哭笑不得地看着对面的人:“其实你是个好人……”
陈同学呼吸一窒,烦躁地道:“行了,接下来的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陈桉桉的笑容渐渐地变淡?:“你和夏霁有一点像,我常常在想,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这个和夏霁同款的开场白让陈同学心中的阴影都要扩张到肺了,他咬牙切齿地道:“祝你一路顺风!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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