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夜色。

        寒风略过,冰冷的湖面散发出点点寒气，清冷的月色在人间铺上了一层银色。

        在冷天之中，天外的烟花与喧嚣的人声则是温暖之处。

        沈榆不知道为什么秦暮深要带她来这种地方。这里的情侣可是肉眼可见之多,走几步,就能撞见一对对情侣迎面走来。

        不少已经名花有主的女孩子,看到她的秦暮深，还眼勾勾地看个不停，惹得旁边的男孩子脸都绿了。

        她就好笑。

        她老公可是这条街,哦不,方圆几百里最帅的男人。只是，这个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就打算拉她出来吹冷风吗？

        他们已经绕着这片湖走了好几圈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沈榆想着,抬眸瞅了秦暮深一眼。

        他刚好也在看着她。

        只是夜色盖住了他的眸子,看不清几分意味。

        这时候，一位卖花的小朋友捧着一束玫瑰走过来,问他：“先生,要买花吗？”

        那束红色玫瑰开得正妖艳，花束用漂亮的砂纸精心地包裹起来,很是精美。

        但秦暮深是完全地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平日出门都是为了工作，身边也带了好些人，根本没有人赶上来推荐,光看那压人的气势，只会远远地看上几眼。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哪能是可以推荐的对象呢？

        显然,这个可可爱爱的小男孩并不知,也很天真,于是便做了旁人不敢做的事。

        见秦暮深暂时没反应，小男孩又看了看沈榆，笑着说：“先生，你的女朋友好漂亮，真的不买一束花送给她吗？”

        沈榆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夸她漂亮的确值得开心，但是……万一秦暮深不买，岂不是很窒息？

        她了解，他一向不是很懂浪漫的人。买花这种操作，不像是可以发生的事情。

        只是刚想完，沈榆就打脸了。秦暮深抬起眼，将手上的玫瑰花放在指间轻轻摩挲了一下，淡声道：“这些花我都买了。”

        沈榆一愣，秦暮深这是要干什么？

        她讶然：“你……干嘛呀？”

        “送你。”他说。

        本来还想要阻止的沈榆听到这句话，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既然是送给她的，多一点没关系！

        他都能开窍给她送花了，她当然要欣然接受呀！

        小男孩开心地一跃而起，把玫瑰花全都塞到秦暮深手里，欢快地道：“谢谢先生！祝你们幸福快乐！”说完就摊开手，要钱。

        被玫瑰花塞了满怀的秦暮深有些傻眼，他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西服口袋，猛然地发现一件事，他没钱。

        出门一般用卡。

        小钱从不带身上。

        “那个……”秦暮深忽然有些迟疑地开口，他道，“你有钱吗？”

        沈榆惊了。

        最后是沈榆自己掏钱买了这堆花，小男孩叫来妈妈，把这些花绑成一大束，99枝，长长久久之意。

        她拿着这束花，嗅了嗅这花间的芬芳，笑了笑，睨了秦暮深一眼，道：“秦少也会送人花呀？”

        “会。”他道。

        “哼，你好意思呢，这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你送的。”沈榆被他的认真逗得一笑，撇了嘴，傲娇道。

        秦暮深脸色有些难看，他咳了咳，脸上有些微红，但没说话。绕着湖边又走了一圈，夜风拂到身上凉飕飕的，沈榆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响亮。

        她捂住脸，心里七上八下地，花夹在怀里，另一只手连忙去翻包包找纸巾，生怕被秦暮深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这时，秦暮深递过来一盒纸巾，沈榆一愣。秦暮深便干脆帮她把纸抽出来，然后直接上手，把她的手拉下来，轻轻地帮她擦了擦脸。

        沈榆傻了。

        “跟个小孩一样。”他说。

        沈榆吸了吸鼻子，有些脸红，哎，真是完了，怎么她什么狼狈的样子都会被他看到呢？

        她皱了鼻子，小声哼哼道：“我才不是小孩子。”说着，又不自觉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夜越深越冷。

        她转脸看他，道：“喂，我们已经散了很久的步了，我困了。”

        秦暮深把戏服外套脱下来，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帮她披上。他的外套仍留着他的温度，暖暖的。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拉紧衣角，抬眸瞧着他，他却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衣。风一吹，那有些宽松的衬衣就飞了起来，能看出他清瘦的身姿。

        不知道为什么，沈榆的心忽然猛烈地跳了起来。就像，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他那样。

        像是有一股力量猛的冲过来，撞到了她的心，摇晃，叮当。

        她似乎找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

        他站在她身后，没留意到她炙热的注视，而是看了一下天空，轻声问：“要看烟花吗？”

        她还没回答。

        他又道：“听说这个烟花会很美。”顿了顿，又继续，“这些情侣都是来看这场烟花的。”

        说完，他终于对上了她的眼神。

        对视，交汇，试探，融合，又避开。

        这个时候，人群忽然聚集起来，男男女女的欢呼声跌宕起伏，只听见大湖对面响起一声响亮的“砰”，方才还幽黑幽黑的天空骤然明亮，一束束烟花从湖面直直升起，飞向高空，炸裂，绽放，瞬间无数花火洒落下来。

        他们本来就站在前面，身边的人忽然拥挤过来，她被人轻轻一撞，他顺势就将她揽入怀里，抬手护着。在他的怀抱里，给了她一个舒适的方寸之地，别人无法冒犯她，而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那片绚烂的天空。

        很美，真的很美。

        不知道有多少烟花，花火似乎燃烧了这一片天空，整片湖面都是五光十色的。

        看得开心的女孩子都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天空跟身边的男朋友说着什么。

        烟花一会儿变成两束相互依偎的花，一会儿是两只戏水鸳鸯，一会儿又是两只结伴大雁。一生一世一双人，烟花有着这么美好的蕴意。

        她心中一荡，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出来，扬起脸认真地去看他。而他根本就没在看烟花，而是始终看着她。

        安静，深沉，或许也温柔。

        沈榆很想问，也终于问了，她说：“秦暮深，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你呢。”他反问。

        她不悦，娇蛮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不许问我。”

        秦暮深：“……”

        他说：“因为……我只能和你结婚。”

        “我不明白。”

        “我没办法和别人结婚，只能和你结婚。”他解释道，但末了，又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自己都不明白。

        原以为沈榆会生气，可她却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开心。

        他眷恋地看着她笑。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你谁也不喜欢了？”她鼓起勇气，玩笑着，用假装轻松的语气问了一句。

        “嗯。”秦暮深没意识到，就含糊地“嗯”了句。应了以后，看到沈榆一连窃笑，这才有反应过来，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我。”她说。

        她万万没想到，这句话是她先说出来的。这个答案也不是没有过，甚至时常在她心中漂浮着。只是，他的行动虽然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可，他从未告白过。

        谁不希望被告白呢？

        谁不想要得到肯定呢？

        只要他永远不开口，这个答案也永远只能是猜测的答案，而无法变成真相，无法变成事实。

        而此刻，她愿意冒一次险，帮他回答。

        秦暮深一怔。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榆，良久，才开口道：“周越，也说我喜欢你。”说完，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反问，“可是，沈榆，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好多次。

        怎么会喜欢一个总喜欢找他麻烦的女孩子呢？

        他以为，那种听话的懂事的乖巧的女孩子是最可爱的。可是，无数乖巧的女孩子猛烈地追求他，他却毫无感觉，只想逃避，只觉厌烦。

        沈榆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紧张地看着他，也听着他说。她不冷，可手却在无法自控地发着抖。

        她能听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在疯狂呐喊，说呀，说呀，说你喜欢我。

        哪怕是一一点点喜欢，那也可以啊。

        “我会觉得你很烦。”

        “会觉得你很野蛮，也很娇气。”

        秦暮深轻笑着道。

        “也觉得你很不听话，我不喜欢你去娱乐圈，可你还是要去。”

        “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小公主，你知道吗？”

        “可是……”他忽然转折。

        “不管你闯了什么祸，惹了什么麻烦，我都愿意给你收拾烂摊子。”

        “只要有人欺负你，不管你对不对，我都想保护你。”

        “你生气，我会害怕，你难过，我会害怕，我好想总在害怕，害怕你不开心。”

        “沈榆，你说，我是喜欢你吗？”

        他说着，抬起手，温柔地在她头顶抚了抚。

        沈榆此刻却是已经流泪了。泪水静静地在她脸上淌着，她从来都不知道秦暮深是这么想的，也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能说出这么让人心动的话。

        她竟也是这么重要的吗？

        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温柔地，又坚定地道：“沈榆，我觉得，我爱你。”

        “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爱你。”

        他的语气似乎很无奈，但似乎有沉溺在这种无奈之中，无比欢愉。

        沈榆冲进他怀里，猛的抱住了他。她小声地抽泣着，用力地抱着秦暮深，抱着这个她爱了很多年，唯一深爱的男人。

        就像在做梦一样，她居然听到他说，我爱你！

        他温柔地回抱她。

        这些话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他一向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也一直没有正视过自己对她的感情。

        喜欢吗？

        这个问题是真的没想过。

        直到，这份喜欢已经浓烈到无法忽视。

        他才不得不去面对。

        “秦暮深，你能再说一遍吗？”她说。

        秦暮深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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