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叶絮看到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很震惊,他去了趟日本,配图是一张日本寺庙的符,他说我离婚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从他这句话可以推测出他身边应该有不少朋友知道他离婚后责怪他。
即使那女孩和他结婚了,可叶絮从那些文字和图片中可以察觉到那是个才华样貌都有的女孩儿,叶絮有过羡慕,有过嫉妒,可她却始终觉得那女孩比她好,就该是那样的人和他在一起。
可为什么会离婚?他们的孩子有一岁还是两岁了,明明不久前还见他发那女孩儿站在落地窗前的照片。
叶絮太了解他这个人了,他不会平白无故舍弃一段感情。
震惊之余,不能说她没有那些想法,但都一闪而过,因为妄想始终是妄想,现实总归是现实。
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已经有六年之久,足够她明白一个道理,即使他回归到单身生活,她和他也不会再有感情上的羁绊,他们之间的沟壑比从前深。
她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有交往了很久的男友,一年比一年释然,甚至后来可以给他的朋友圈点个赞,他也会来评论她说出书很棒,她说谢谢。
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虽然还是会悸动,但叶絮也真心实意的祝福他。
她喜欢他,是她的事情而已。
可时间总会抹平些什么,她的梦里还是会有他,醒来后空洞感却比以前轻了不少,侧过头她看到的是黄毅的睡脸,每当此时,她都会告诉自己,就这样活着吧,按部就班的,让父母省心的过下去吧。
但她仍偏执的希望几十年后自己心里还是有他的。
梁嘉泓的事情叶絮和黄媛媛说了,那时黄媛媛已经换了好几任男友,却想开了不少,她问叶絮:“那你还想他吗?”
叶絮思考了会,说:“不能说不想吧。”
“那就去找他啊,想他就去找他,把话都说说清楚。”
“不了吧,这样不好。”
在这时候找他,弄得好似她一直在等他离婚而已,就这样把他放在列表里,偶尔点个赞,还能是朋友,说开了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叶絮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舍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
他离婚的事情给了叶絮不少触动,她常常想,他都能离婚,为什么她不能和黄毅分手。
也许是和梁嘉泓分手以后她对未来的另一半没了盼头,也许是父母也刚好在此多浇了一层门当户对的理念,她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勉强能透气,却没有自由。
每一年回家,母亲都会说黄毅挺好的,家里有房,以后我就不用担心你了,叶絮像被洗脑一样,也会笑着说是挺好的。
种种因素累积在一起,她拖了又拖。
那三年她真的不快乐,男人的好总是三分钟热度,女人总是越到后面付出的越多。
她能熬夜写文早起上课,黄毅却因为熬夜打游戏连续逃课好几个星期,她能竭力做完一段视频,他却让她帮忙再做一个,她能自食其力,他却还要靠她救济,美名其曰家里父母压力大。
有些话叶絮始终没和他说,怕伤及他的自尊心,他也不是没付出过,只是她越体谅他越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常说同居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他的东西时常找不到,他的衣服不太洗,他不再像个大男人,叶絮觉得自己像他的母亲,负责他的起居生活。
后来黄毅搬到了兄弟那边住,原因很简单,他母亲查的严格,不允许他和女孩同居,时常要打视频电话来检查,他倍感压力,叶絮都懂,也知道他不容易,觉得他搬走也挺好,她一个人更清净,更方便写故事。
搬走以后,他和兄弟去打游戏,打篮球,去酒吧,家里煮饭招待女生,这些都是她从那个女生的朋友圈知道的。
他说他不敢告诉她,叶絮反思了自己,她是有点高高在上,总是管着他,所以她说:没事,你是为了我和朋友没活动了,你去玩吧,我也有事要做。
17年暑假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太联系了,叶絮也没找黄毅,她想着随缘吧。
那年母亲又在说她毕业后结婚的问题,她忽然觉得烦躁,第一次发了火,质问母亲:“他除了有套房还有什么?”
他连最基本的照顾都做不到,都是她在照顾他。
叶母愣了,安抚道:“妈妈只是希望你找的人能给你一个稳定的家。”
叶絮眼睛红了,转过头,背对着母亲,倔强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吸了口气说:“我知道的。”
母亲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她都知道的,她只是希望女儿不要步她的后尘而已,这些她都懂,因为懂所以努力了三年。
叶母看出她的不对劲,轻声问道:“你们是不是不开心啊?”
叶絮没回答,一头扎进了叶母的怀里,哭的像个小孩。
……
与此同时,这个盛夏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一盆大雨浇来时,世间的恩怨已经面目全非。
原来他不是离婚了,而是妻子亡故了。
是个傍晚,大雨滂沱,叶絮站在阳台上吹风,随手一刷朋友圈,他发了一张带有文字的图片,她很惊讶他会说这么多话,于是点开看了。
却越看越沉默。
他说她离开他已经有四个季节,至今还觉得这不是真的,她的衣柜里还都是她的衣服,两位妈妈来收拾时还说她总是爱买那么多衣服,她喜欢的大熊玩偶还躺在床上。她出事是在国外,所以葬礼放在了国外,孩子目前由爷爷奶奶抚养。
他说,睡吧,我的爱人,下辈子再见。
叶絮始终不敢相信,事故她新闻里见了太多,可发生身边人身上的时候总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姑娘不过二十几岁,孩子还那么小,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们都没有道别语吧,已经去世一年了,那就是去年这个时候。
这一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叶絮靠在阳台不锈钢栏杆上,凉风阵阵,她不由地的哆嗦了起来。
她和他分手,直至今日她都没办法全然释怀,当初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那他呢,又该是何等的煎熬?
她的心理没有半点欣喜,而随着黑夜沉入湖底,那女孩走了,在那么好的年纪走了,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给他,这辈子被他放在最心底的人就是她了,这和十七岁的她比起来,分量重太多。
她可以想象,终有一天梁嘉泓会忘了她,因为他只会记得那个女孩儿。
如今六个年头,她第一次觉得真的走到了尽头,她再也不会在他心里占有一席地方,可叶絮却平静的出奇,心里更多的是心疼他要经历她所经历过的煎熬,心疼他明明一切都很好,却落了个这结局,心疼他,本就因为车祸走了朋友,现在还因车祸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她想起之前他发的朋友圈,他去了四川地震遗址,说了一对情侣的故事,说去世的人都会在天上化作星星,她是夜空中最美丽的一颗星星。
原来,他在说她。
从前看电视只觉得化作星星这个事情只能骗骗小孩子,现今却觉得那大概是人最无能为力后时的信仰。
她又想,他会保留着和她的所有聊天记录和照片吧,他会在那些日夜里一遍遍翻看吧,他会从梦中惊醒后再也很难入眠吧,他会情不自禁的流眼泪吧,他会觉得活在这世上没意思吧?
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他要反复的经历,就像当时的她一样。
她用了六年都没好,那他需要多少年?
……
也许是越悲伤越忙碌,叶絮每次看见他在朋友圈分享一些商业上的东西,都会觉得他应该很遗憾,遗憾那个女孩没有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见证。
17年7月《闪光少女》上映,他是投资人之一,那是他跨入影视圈的第一步,叶絮本来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但因为是他的,她就去看了,不得不说这是一部好片子。
随后他在浙江鄞县开设了医疗基地,在丽江投资了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成了快看漫画的股东之一,在南京路开了甜品店火锅店,和ysl合作,和朋友在全国各自开了酒吧,自创了服装品牌,去了意大利学习做定制西装。
一个人去了世界各地旅行,车子换了一辆又一辆,不过他说那女孩最喜欢那辆小黄蜂。
他的世界广阔到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望尘莫及,叶絮已经不为那些动摇,她不想再随着他的脚步走,也不觉得有压力了,那只是他的生活而已,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
就像她,她还在为找一个靠谱的代购买口红而烦心。
而迎来大四时,叶絮选择了分手,理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叶絮一个人去了趟超市,买了许多东西,重到提不动,但她还是一个人提回了家,手上被勒出了水泡,大概是脑子里的水泡被挤了出来,她说了分手。
她不再跟着梁嘉泓的脚步走,她和黄毅也磨合不来,她再也不想过当人母亲的生活,她不想下半辈子这么死气沉沉的过着,提东西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黄毅不肯,他知道两个人到了疲倦期,可他仍然不肯,他问叶絮为什么。
到了这份上,叶絮依旧是愧疚的,她不忍心说一些打击他的话,那样笼统的说我们不合适,她把他遗留下的东西收拾好还给了他,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她感到很轻松,像是解脱一样,她和写故事的那女孩说起时,忍不住嘲笑自己从前傻,竟然这样过了三年。
分手后,黄毅没变的就是和大一时一样,她从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黄毅喝的烂醉,她看了一眼就没看下去,她不想这个人再出现在她生活里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所以绝情的不留余地,也只有这样,黄毅才能开始新生活,他们都应该开始新生活。
大四上半学期忙着毕业论文,叶絮一边写论文写故事,倒也没有太多压力,和同学吃个烤肉,买个衣服,烫个头发,一起研究怎么写论文,晚上她还会去学校跑步。
自从和黄毅在一起后她不怎么运动了,就连化妆也懒得化,她的自信心被磨去了不少。
九月,她在操场上夜跑,微风拂面,她觉得自由两个字快从她的身体里漫出来,她恨不得对着夜空大喊,这样真好!
甚至有大一的学弟拦住她和她告白,她那样笑着,说:“我是大四的。”
……
他的生活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叶絮知道,那只是一个人最后的伪装。
他出过一趟车祸,车子前端被撞的稀巴烂,可他却相安无事,他说生命可贵。
她想,那一刻他一定悲伤到想随她而去吧。
17的秋天,梁嘉泓去了法国巴黎,他拍了香榭丽大街上的梧桐落叶,后来她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趟巴黎。
她猜测,那女孩应该葬在巴黎。
他说今年陈奕迅演唱会你不在身边。
那女孩也喜欢陈奕迅,梁嘉泓最喜欢陈奕迅的《人来人往》,她最喜欢《富士山下》。
后来他还去天华学院找了张齐,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热热闹闹好几个男生,叶絮从张齐拍的小视频里看到只有一两秒的梁嘉泓。
他剃了个板寸,脸颊还是偏瘦,下巴有些青灰色的胡渣,穿着件牛仔外套,随着他们一起笑,她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抬头看了自己,青黄色的头发,细长的眉毛,因为时常熬夜,有淡淡的黑眼圈和细纹。
他们距离十七岁真的越来越远了。
洋洋洒洒那么多年,能被保存的永远都只是回忆。
她点开了梁嘉泓分享的网易云歌曲,是一首韩文歌,中文名叫《仰泳的鱼》。
她细细看过每一句歌词,揣摩他的想法。
叶絮想起之前和一位读者闲聊时,说起许愿要还愿的事情,如果朝佛祖许愿不还愿的话会得到报应,她觉得是高三许愿时没有去还愿,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明知是迷信,她却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始终那样认为,也许,她只是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
她曾经读过普希金的诗《我曾经爱过你》
其中一个翻译版本这样写: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我既忍着羞怯,又忍受着妒忌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当时他已经有了那女孩,她一边后悔向佛祖许愿,一边看着这首诗流泪,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她痛恨的希望他有一天也能尝到她那几年日日夜夜的折磨。
可如今,她希望那女孩回来,回到最初的样子,她愿意再次忍受那些不甘和嫉妒。
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在悲伤中愈合,那是一个多么不容易的过程。
那时叶絮才明白原来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他永远风光无限,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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