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爷答应的挺痛快。

苏白只是说明天想再用他的船进一趟黑竹沟，莫三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问了下时间，表示明天一定会提早过去。

挂上电话，苏白看着窗外小县城里渐渐亮起来的灯光，虽然没有应天城城那么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但却多了几分人情味。

大概是前几天走的时候，苏白递给他的那条红应天城，莫三爷心里头惦记着这个事情，毕竟拿了钱再要烟的话那就是欠了个天大的人情。

像莫三爷这个年纪的男人，最难相欠的就是人情。

或许他明天会有事情，但他却选择先解决苏白这边的问题，这是在钢筋铁骨的大城市里很难再体会到的。

望着和酒店就隔着一条街的广场上，不少吃过饭的老头老太太正牵着家里的孙辈在遛弯，苏白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很多年前在乡下的那段时光，他全部的记忆的都是那个高大却黑瘦的老头，总是穿着一件老式的卡其色呢子大衣。

吃过简单的晚饭，总喜欢带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在村里头溜达，脸上充满了宠溺和骄·傲，因为全村只有他的孙子是城里来的。

很多年后的今天，苏白站在这个离渔村上千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想着那个老人的样子，在夜色下不禁泪流满面。

沉浸在过去的思绪中，苏白甚至已经忘了那个渔村的样子，但老人每次去镇上回来兜里总会带上他最喜欢吃的软糖，他却连饭都舍不得吃，每次宁愿饿上一天回家里热点剩下的饭团。

恍惚间，老人已经离开了十一年。

苏白伸手点起一根烟，独自一人盘腿坐在阳台上，听着远处的说话声，在万家灯火吃饭的时候，却是感觉无比的孤寂。

他忽然很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只是手机重新拿起来，却发现最亲的那些人这些年已经陆续离开了，想了下苏白按下了惊蛰的号码。

出来这些天好像还没联系过，也不知道那个傻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喂……是苏白吗？”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惊蛰熟悉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

她似乎是在忙碌着什么，声音里明显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倦。

“是我。”

苏白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冲电话那头说道。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犹豫了下，惊蛰秀眉微蹙，女人的第六感从来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虽然苏白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她还是从苏白简单的两个字中听出了一丝说不清的失落味道。

“没，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你……这些天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忙吗？”

……

在暗淡的阳台上，苏白拿着电话就这么一句一句和远在应天城之外的惊蛰聊着天，一直到电话那头惊蛰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明显的疲倦，他这才让她早点休息。

抬头看了下周围，夜已经彻底深了。

只不过苏白却没有丝毫睡意，明天就要重回黑竹沟，回到那座古墓内的深潭之下，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老四和老黑他们两个最得力的助手全部躺到了医院，贺三江也疲于照顾分身乏术，苏白又要像最开始那样了，独自一人去寻找第二枚钥匙。

多少次在那些几百年无人踏足的墓葬之下，他一个人穿行在黑暗当中，那种发自内心的孤寂感又要重新感受一次了。

他到不是害怕，只是想到或许这次之后，老四和老黑就要退出倒斗行业，留在应天城或者离开应天城去到周家外面的一个店铺，过上那种让人舒适，却无比颓废的平淡生活。

老四和老黑他们俩骨子里都流着冒险者的血液，或许让他们去接手生意和盘口，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吧？

看着老四和老黑，苏白莫名想起来多年后的自己。

或许真的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恐怕会更加糟糕吧？

这种奇怪的情绪一直在苏白的心里头盘旋然后是蔓延，烦闷之下他只好冲进卫生间里打开冰凉的冷水对着自己一顿猛冲，希望借此稍微平复下郁闷的情绪。

……

第二天一早。

苏白在一阵开门关门声中醒过来，隔壁房间里似乎是一对小情侣，大早上相约去罗城古镇游玩。

苏白被咚咚咚的声响吵的根本睡不着，干脆起来冲了个凉水澡。

去酒店楼下附近的小巷中吃了顿乐山这边的早餐，等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在医院熬了一宿的小六回来。

这段时间还真的是多亏了他和贺三江在医院轮流照顾，苏白折身回去给他买了份早点，小六吃完后止不住的哈欠声连天。

苏白也就没打扰他，只是让他安心休息，随即带门出去。

回到房间，苏白也没休息，昨晚上和莫三爷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他得尽快赶往乌坝子河下游，然后坐船进入黑竹沟。

下楼的时候苏白在前台那里给小六留了个消息，只是说这几天去乐山周围转转散散心，让他们安心照顾老四和老黑。

当然如果他能赶在今晚之前就回来，这纸条上的消息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不过还是留一下比较好。

开车离开酒店，苏白径直往前几天下船的村落那边赶去。

除了旅游包伪装身份外，所有的工具苏白全部都放入了系统空间内，其实单独出行的优势也不少，至少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等他赶到乌坝子河边的水闸时，老远就看到莫三爷已经到了，正蹲在河边抽着烟。

车子肯定没法带走，苏白只是就近找了户人家，花了几百块钱让他们代为照看下，随后就跳上莫三爷的船，两人再次逆流而上，穿山过河进竹沟。

和前几天见面时候相比，这次莫三爷的话多了不少，虽然有些惊讶于苏白这次只有一个人独行，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和他聊些简单的家常事。

一路闲聊，不知不觉间船只已经穿过那条水下山洞，将苏白带到了溪沟子湖上。

“到了，苏小子，赶回头你要出来，打个电话给我就照。”

莫三爷站在船头，跟岸上的苏白叮嘱道。

“晓得了，三爷，回头出去了咱爷俩可得喝一杯。”

苏白笑了笑，回头望着和记忆中那个老人无比相似的莫三爷，眼角莫名有些酸楚之意。

“得，我家那地窖里还藏着一坛好酒，回头一起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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