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钰凭着原先的记忆，闭着眼睛顺着路往前走。

她闻到小区里那股腐朽的气味！

而眼前的一切都变换了模样。

道路扭转，花草凋零。

眼前的路看似是路，但如果踏错，则会是万丈深渊。

方钰闭着眼，想着平时上班下班时的轨迹，但当她一步步向前时，脑海里总是莫名多出一道声音，不停地干扰自己。

“姐姐~”

“不是这里哦。”

软软糯糯的童声混在耳边。

方钰闭着眼睛，精神力向外无尽感应！

‘这是干扰。’

对啊，她听不见的……

小孩的声音带着嬉笑，“嘻嘻嘻～”

但接下来又是善变的哭声，难以预判……

“呜呜呜~”

呜咽、鸣叫，“救我！”

语句错乱！

正当方钰大脑产生混沌，就要分裂时！

“喵~”

清脆悦耳的猫叫从前方传出。

忽近忽远。

“喵~”

方钰闭着双目的头，微微向着声音侧去。

“左边！不是这！”小孩尖锐地嘶吼着！

方钰若是睁开眼，就能见到报纸上的那些小孩都围在自己身旁，它们空洞的眼眶里不停渗着血水。

远处，发出叫声的白色小猫，瘦骨嶙峋。

方钰下意识的想睁眼，但她释放出去的感知，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怨气，近在咫尺！

她感觉不到小猫的位置，但却能听出来它的声音。

‘都在脑海里啊。’方钰挂着一抹浅笑，很淡很淡。

猫咪的叫声，跟她身体的机械记忆很相似。

她的身体是在告诉自己，回家的路就是这条。

‘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

方钰的眼眸隔着眼皮转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转出一分讽刺。

她忘记了许多。

甚至，平时回家的路都要记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吗？’

副本意识干扰闯关者的记忆，所以也就是说，副本的故事线越拖到后面，不仅是外界的诡异攻击，还有失忆？

那失忆之后，他们会遭受什么呢？

成为其中的一员？

‘太有意思了。’方钰感慨道。

她跟着身体的节奏，在若即若离的“喵”声中，停在了一处。

方钰摸索着伸出手，跟着楼梯扶手走上台阶。

“喵~”

直到，最后一阵猫叫结束。

白色的小猫，舔舔快要秃毛的爪子，它的叫声越来越轻，它似乎是不舍地望瞭望闭着双眼的方钰。

但，它还是离开了。

当方钰睁开眼睛时，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色，和后面如同黑洞的楼梯。

她没有退路了。

家的门是开着的。

——

房间的布局与原先一样。

无数报纸散落在地上，方钰走进客厅，捡起一张。

在寂静中，发出“咔”的一声。

只是，在她弯腰的一瞬间，报纸的位置多出了一双虚浮的小脚。

脚面上是灰色的。

她顺着视线抬头，一张人山人海的脸。

物理意义上的人山人海。

它的脸，拼接了无数块碎片化的皮肤！

脸颊的色差，歪七六八的五官，深浅交加的嘴唇……

那张嘴，慢慢地张开。

露出没有舌头的唇齿！

它的眼睛里皆是空洞凉薄，滴滴血泪瞬间滑过。

‘姐姐！’它的这一句话里，是重合的叠音，是悲鸣、是怨念！

就这么一句，方钰的心跳“砰砰”跳个不停。

“你们想回家吗。”方钰压下心中的恐惧。

“我能带你们回家吗？”

是啊，控制不住的恐惧！

她的脸色平淡如水，毫无畏惧地对上那张千奇百怪的脸。

方钰伸出手，似乎是想擦拭它的血泪，只是她的手从空中划过。

它只是虚影。

“离开这！离开这！”

它歇斯底里地嚎叫，不顾一切地呐喊，尖锐刺耳的精神波传遍整片小区！

离得最近的方钰哪怕有精神力护体，嘴角也不由渗出血液。

只是，血是温热的。

它们的灵魂永远都是凉的。

“离开！”

重叠的声音里，不全是这一种声音，还有一道细细的低咽，“墙……”

“门……”

方钰听到了，眼神落在卧室。

房屋虽然布局很相似，但方钰的精神力只能隔着一道房间散去。

就像是有什么禁制隔绝了精神力的通过。

方钰看着四处飞撞的小鬼集合体，它七拼八凑的身体像是要散架，又像是它们故意在分割开自己。

只是，它们溢出来的能量，总是不断攻击着方钰。

虽然，它们本意或许不是这样。

方钰顶着怨念，踩在报纸上。

这一张张寻人报纸，都是它们遗失的证明，它们想要回家，谈何容易。

甚至，就连方钰自己的这具身体都没找到家在哪。

“回家！”

“离开！”

“走啊！”

四散的聚合体，冒出无数道杂乱的声音，甚至这些声音都还是咿呀童语。

方钰听到声音，只是觉得心酸。

‘墙？’

简笔画里躲在母亲后面的小孩已经长成大人，她能够面对邪恶势力了吧？

方钰看着卧室的门，有些怔怔的。

身体里那股心悸告诉自己，里面十分危险。

但身后，也很危险！

‘畏惧？害怕？它只会让我失去先机，只会面对更加惨淡的未来！’

‘不要害怕，不要慌张！’

方钰自我安慰道。

逃避，只会让我们失去的更多。

方钰按下把手。

她变成了一个小孩，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方钰的身前是画里穿着灰色工作服的母亲，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方哥，放过我们吧，我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站在罗德双的身后，小小的身体向外探去，怪不得画面里窗户的铁柱是那般的纤长，方钰的视角里，只有一隙的蓝天。

房门口，两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方钰没见过。

他们手中拿着菜刀，嘴里叼着烟，一吐一吸间，烟雾弥散。

“老实点，有人看上你家闺女是你家的福气。”

“五万块，买个小丫头片子，你们还不乐啊。”他们似是不屑，“五五分账，多划算，女娃子本来就不值钱，嫂子你说是不是？”

他们拧着奸邪的笑意，说话间下流的眼神不自主地往罗德双的全身打量，最后落在某处。

他们弯着细小的眼睛，贱笑着。

“等你河子回来，我们商量商量。”身前的女人垂着泪，低声的祈求道。

房前的哥俩，对视一眼，笑出声来，他们露出泛着黄色的牙齿，舌头不自觉地舔着上颚，眼神迷离地看着罗母。

“好好好……”只是，他们在一步步靠近。

变成小孩的方钰满脸煞气。

这里，她用不了精神力，但她的力量是自己的，不是真的小孩力气。

‘只有一次机会。’

他们都没有把小孩当成一回事，但这种轻视只有一次。

如果，方钰没有把握好机会……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方钰躲在身后，小眼圆鼓鼓地盯着男人靠近的动作。

只是一秒！

‘就是此刻！’

方钰抡起胳膊，打向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菜刀在不注意下掉在地上。

男人吃痛地被撞在地上，辱骂着。

他只是一时不查，真没想到方钰居然敢动手，他身旁的那名男子先反应过来，顾忌着要抓活人并没有拎着菜刀冲过来。

他吐了口吐沫，说着：“贱皮子。”

方钰可不给他们反应，她立刻捡起地上的菜刀，拼着力地往能勾得到的地方砍去。

“啊！”男人尖叫！

他开始不顾分寸地抡起拳头逼近方钰。

方钰冷着眼，她的脸色满是不符合年龄的冷冽。

罗母被吓的定在原地。

但她看见另一位男人挥着菜刀冲向自己的女儿，她也顾不得害怕，急冲冲地跪扑在地上抱住他。

方钰这才第一次看见她的脸孔。

一双柔和充满爱意的眼睛里全是方钰的影子。

方钰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劈到两位男人的身上！

用尽全身力气！

血液四溅！

她的身上都是血，说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男人的，又或者是罗母的。

男人在挣扎间已经顾不得是谁，挥着菜刀杀疯了眼。

血液流入土里，染红一片。

方钰站在那，看着握着菜刀的手都是腥呼呼的红，她的嘴角一些颤抖。

除了让自己扎刀的晏明，这还是她第一次活生生地杀死“人”。

那些诡异都是怨念聚生的雾气，方钰动手甚至没有觉得不对。

但当真的血液散在手上时，那滚烫的血像是像灼伤自己的灵魂。

她才觉得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冷漠。

“原来，我也会害怕的。”

‘没关系的，他们该死的……’此时，方钰只能这么对自己说。

恶有恶报的。

“啪。”菜刀掉在地上。

方钰看着奄奄一息的罗母，迈着小腿走近了两步。她有些胆怯，不知道是害怕通关副本失败，还是不敢看这位气息奄奄的母亲。

“对不起。”方钰轻声地说着，眼里有些遗憾。

方钰猜到了，她依旧会消散的。

罗母倒在地上，她挣扎地拔出束缚男人腿脚的手，颤悠悠地抬起。

方钰看着她的眼睛，把头凑过去。

‘好凉。’罗母的手碰到方钰的脸颊，但她的掌心是钻心的寒意。

根本不似活人的体温。

“没关系，孩子，我爱你。”她虚弱地笑笑，眉眼温和。

“再见，谢谢你。”

方钰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失去神智，她知道，罗母在透过自己的灵魂，看着她真正的女儿。

“啪——”

幻镜破灭，方钰睁开眼睛。

耳边是嘈杂的警铃声。

“猜猜我在哪……”方钰喃喃的说着，眼里看着一切。

她站在一处土房中。

身前围着许多穿着警服的警察，房子前的院子里有一处大坑。

被刨开的土堆在一旁。

坑里是，一具年轻女人的尸骨。

还有，几具猫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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