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领着他们进了正厅，这才发现赵云稷正坐在靠门边的桌子前，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水。

她有些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坐在里面，那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听见了吗？

赵云稷站了起来，他开口解释道：“朝会结束了，我记得你说中午要包饺子吃，所以就溜了出来，想和你一起用午饭。”

苍耳默然。

敢情是奔着饺子来的，她还以为……他是专门来陪她一起过节的呢！

程若望和程怀逢上前向赵云稷行礼。

赵云稷亲自扶起了程若望，“都是自己人，老国公不必多礼。”

程若望的面色有些沉郁。

太子殿下说他是专程过来吃饭的，这句话也就骗骗苍耳罢了。

他心里很清楚，太子殿下一定是收到了胡氏来找茬的消息，特意跑过来给苍耳撑腰的。

他毫不怀疑，若是刚才苍耳受了委屈，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苍耳。

苍耳似有所感，她也回头看向他。

她的眼底一片清澈，并没有对他的怨恨和责怪。

当然，也没有晚辈对长辈该有的孺慕之情。

程若望心里有些难过，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孩子，你的爹娘下个月初就回来了，到那个时候……祖父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他刚才没有站出来戳穿胡氏，并不是给她留脸面，只

是他想等立德夫妻俩回来。

毕竟苍耳是他们两个的亲生孩子。

之前立德夫妻俩的归期原本定在了腊月二十几的时候，可他等得实在焦心不已，就去信催他们尽量早一点回来。

大概立德也觉察到京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接到他催促的信之后，他立刻就整顿出发了。

算一算时间，腊月初他们就应该能到达京城了。

苍耳的嘴动了动，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疑地开口道：“多谢您为我费心……”

程若望的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苍耳有些无所适从。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显得有些生疏，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说才合适，她求助地看向了赵云稷。

赵云稷有些怜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面向程若望，他开口建议道：“天气冷，咱们去后院说话吧！”

程若望沉默地点了点头。

院子里太冷了，苍耳带着他们一起去了自己的起居室。

这里算是她的闺房，但好歹这些人都不算外人，倒也不用过分避嫌。

程若望打量着苍耳住的地方。

他听怀逢提及过，苍耳原来住的地方只有小小的一间，除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之外，别的就什么都放不下了。

店铺扩大之后，是太子殿下建议她打通了两间屋子，这才有了现在带会客小厅的起居室。

就连里面的布置，也是太子殿下亲手操

持的，不怎么显眼，但看起来十分舒适温馨。

这样想着，他心情复杂地开口道：“殿下费心了，老臣心里很是感激。”

他的孙女，他却不能亲手照顾，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来照顾，这种心情并不好受。

可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感谢每一个善待他孙女，或者说给他孙女带来温暖的人。

赵云稷笑了，“老国公不必言谢，苍耳于我……从来不是外人。”

苍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话说得……是在显摆自己跟她的关系，比程家更亲近一些吗？

赵云稷无辜地看了她一眼。

他可没有显摆的意思，事实上，他还在心里祈祷着苍耳的身世能够赶紧尘埃落定呢！

那样，他才有机会将两人的亲事提上日程，将她变成真正的“内人”。

程怀逢有些看不过眼。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自己在桌子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作为臣子，他自认为忠心上天可鉴，可作为兄长，他看哪个想要当他妹夫的人都不顺眼。

包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程若望倒是没注意到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这才郑重开口道：“孩子，按照家族排行，你们这一辈女孩子的名字里都带花草，祖父给你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怀葭……不知道你可喜欢？”

苍耳豁然抬头。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程……怀葭？”

程

若望点了点头，“其实这个名字是你娘亲当年取的，她觉得蒹葭这种东西虽看起来不起眼，但充满了韧性，即使被强风吹袭，也轻易不会折断……她希望你也能活成这副模样。”

苍耳的喉咙发紧，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爸爸在对着年幼的她说话，“闺女，你知道你妈妈当初为什么会给你取名怀葭吗？因为她觉得芦苇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她希望你也能像芦苇一样，不会被外界的恶劣环境轻易打倒。”

那时候她的年纪还不是很大，听了爸爸的话，很疑惑地反问道：“那要是这样说的话，我不是应该叫怀芦或者怀苇吗？为什么会叫怀葭呢？”

爸爸听了哈哈大笑，他颇为得意地解释道：“这就是爸爸的功劳了，你妈妈要给你取名怀苇，我觉得不够洋气……后来一想芦苇在古代叫蒹葭，所以就给你取了怀葭……怎么样？很特别吧？”

想起过去的这些记忆，苍耳的双眼顿时酸涩无比。

两世都叫程怀葭……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赵云稷有些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她传递着力量。

苍耳回握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儿。

她的视线依然看着程若望，强撑着开口问道：“那程怀薇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那时候原身的生母并不知道程怀薇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既

然她想给自己的女儿取名怀葭，那最后怎么又叫了怀薇呢？

说起这个，程若望忍不住有些叹息，“当时我和你爹都不在家，胡氏认为怀葭这个名字不够吉利，不同意这么叫，所以她亲自取了怀薇。”

他会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长媳田氏给立德写信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情，立德心里有气，就跑过去冲他抱怨道：“难道阿黎这个当亲娘的，连给自己孩子取名字的权利都没有吗？”

当时他心里无奈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奇怪。

长媳田氏是田家嫡出的姑娘，说句难听的，她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包子，这种事情……她怎么就轻易遂了胡氏的意呢？

后来立德也曾问过她，她的解释是——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叫怀薇更合适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若是当初田氏非要坚持，那现在“怀葭”这个她十分中意的名字，就会被她非亲生的孩子给占用了。

正所谓母女连心，也许她潜意识中已经发现，那一个……并不是她的“怀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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