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都不等赵容与开口，就听有人先哼声辩驳：“仅凭着一个罪人的一家之言，你们就攀咬上了摄政王，但不知道，你们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心？所谓的除奸佞，到底是想还百姓清明，还是想还自己以权谋私方便？！”

更有在监察司的官员，直接打了先前那老臣的脸：“下官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阁老您这么中正为民呢，那怎么上个月，您的孙儿纵马杀人之后，您还要让家中管事以权威压，迫使苦主撤案，还连夜将您的孙儿送回了清河老家？哦，合着没惹到您府上的就是民，惹到了您家人，便牲畜不如么，还真是好中正的阁老！”

义正言辞的阁老脸色变了又变，倒是有人先不忿的开口：“今日我们论的是怀王教唆吴诚，栽赃人的事情，你东扯西扯的做什么！”

“教唆？恕下官愚昧，还以为，一切人证物证都齐全的情况下，当以证物为准。原来在大人的眼里，竟是以人言为准啊？那好说了，我今日便说，这些事情你是主谋，想必您不会反对的吧？”

“你！”

双方你来我往的互怼，从案件上升到了人生攻击。

就连小皇帝也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涨红着脸，最后只拍了拍龙案：“都别说了！”

皇帝开了口，其他人哪怕不服气，也只能闭嘴。

而皇帝则是看着正中间的赵容与。

他明明身在旋涡中心，却连脸色都没变过，就像

是，有一张“沉稳”的面具，长在他脸上一样。

他甚至连话都不必说，只这么站着，就让小皇帝有些心虚且心惊。

而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赵容与，说：“皇叔，朕想听您说。”

他目光里依旧带着年幼时候的依赖，可如果深究下去，就会发现里面潜藏着的都是毒汁。

赵容与依旧眉眼平和，只道：“未曾察觉吴诚假扮之事，是臣不察之罪。但除此之外，所有人证物证，皆为真实——孙家三十三口人命是真，私运乌油进京倒卖是真，以地宫为窝点、设巫蛊诅咒北越更是真；纵然吴诚假扮了宁王，但那些铁证指向，宁王又该如何解释？”

他不提人情，只说证据。

话说多少都是假的，谁都会说，可事实摆在眼前，是抵赖不掉的。

宁王有那么一瞬，脸色都难看了下去。

而后，又叹了口气：“罢了。”

他闭了闭眼，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楚：“我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又有什么办法自证清白呢？唯有一言，还请皇上明辨是非——敢问，若旁人有心要冒充我，是否会将证据都一应俱全？他们顶着我的名号兴风作浪，我甚至连知晓都不曾，又如何去自证呢？”

说到这儿，宁王像是累极了，瘫坐在地上，留下两行泪来：“怪只怪我这把老骨头太能活了，我若是早些时候便死了，兴许就没有这些龌龊事情了！”

宁王越说越激动，又骤然喊了

一声：“父皇——”

他喊完了父皇，又喊先帝：“皇兄——你们，带我走吧！”

宁王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全部都崩溃了。

只是掩面痛哭：“我对不起我的侄孙儿，让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承担这样大的非议与案件！我更对不起北越，让奸贼以我的名义行凶却无可奈何，我更对不起自己……活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连子嗣都无！我上愧对祖宗，下愧对百姓，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啊！”

宁王话说到这里，直接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朝着一旁的盘龙玉柱上撞了过去！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

幸好宁王上了年岁，跑得慢。

所以，他才擦破了点皮，就被眼疾手快的朝臣们给拦住了。

还有一群人的安慰：“宁王，您老中正一辈子，大家都是清楚的，您可别想不开啊！”

小皇帝更是焦灼的很，一叠声的喊：“太医，快给皇叔公看诊，您可不能有事啊！”

今日宁王敢撞死在金銮殿上，都不必等到明日，他这个皇帝都得被一人一口唾沫的骂！

这可是皇爷爷跟父皇都没有杀的人！

小皇帝焦灼的很，好在太医就在旁边，连忙前来看诊，又道：“皇上放心，宁王只是情绪激动，并无大碍。”

这一点擦破皮的伤口，再晚一会儿，就该愈合了。

小皇帝这才松了口气，他快步从龙椅上下来，走到了宁王的面前，看着宁王老泪纵横的模样，弯下腰来

，尽力的温和声音：“皇叔公，您也别太着急，事情还没审理清楚呢，也没有人说您有罪！”

说这话的时候，小皇帝环视了一圈。

眼前是赵容与，得罪不起。

地上是宁王，得罪不起。

但旁边有人是得罪得起，也问罪得起的。

吴诚。

他眯了眯眼，所有的怒火跟窝囊，在这一刻都有了发泄点：“吴诚，你身为刑部侍郎，朝廷的正经官员，食君之禄原本该为君分忧，可你为何做出这等滔天祸事来，不但假扮宁王，还要嫁祸给怀王？！”

刚才赵容与的人拿出来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这些事情，并不是赵容与嫁祸的。

可吴诚是真真切切戴着宁王的人皮面具，被抬上的金銮殿。

也就是说，这些事情，跟他脱不了关系。

甚至，全都是他主使。

新君的威压，让吴诚咽了咽口水。

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嘶哑了：“皇上，皇上明鉴，真的是怀王威胁臣的……”

只是话没说完，便在小皇帝的目光里，说不下去了。

他躲开了目光，许久才道：“微臣所说，真的是事实，但，是一部分事实。”

小皇帝从他话中发现了端倪，顿时咄咄追问：“那，另外一部分事实是什么，从实招来，否则，朕就诛你九族！”

小皇帝鲜少这么威胁人，而吴诚显然被威胁到了。

所以，听到他这话之后，先是磕了个头，才颤声说：“回皇上，其实是因为我想狐假虎威，

想发点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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