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逸的、棱角分明的字迹，就像他。

慕云兮看着这十一个字，甚至能想到凤千夜说这些话的语气。

她唇角不觉浮出一抹笑意，将纸笺折好，一抬眸就见云华正望着她，忙又扯了扯唇角，“师兄？”

“哦，”云华的眸光从慕云兮脸上移开，看向那些患者，“你帮我一下吧。我要为他们施针，虽说不能根治时疫，但好歹能暂缓一下他们的痛苦，也方便观察他们对穴位刺激的反应。”

“好，我帮你。”

慕云兮没有多言，当下将柜台上放着的琉璃灯拿起，打开灯罩，点燃，端着跟在云华身后。

他将针囊打开，拔出一枚银针放到了橘红色的灯焰上烤，直烤到银针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好似也着了火，这才转身，一下刺入眼前一位老婆婆的百会穴，拇指、食指有规律的搓动着。

慕云兮又取了一枚一样大小的银针，如云华一般拿着放到灯焰上炙烤，老婆婆的呻吟渐渐停歇，浑浊的眸子微微清亮，云华将百会穴处的银针拔出，慕云兮已将手中炙烤好了的银针递向他，同时接过他刚刚拔出的银针，丢到一旁的水中浸泡。

之后，又取了一枚银针放到灯焰上炙烤，而云华手中滚烫的银针已又刺入了虎口处的合谷穴。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针灸，一个炙烤银针、消毒，两人眼中只有病者、只有银针，谁也没有留意济世堂门口的阴影中立着的一身黑色锦袍的凤千夜。

他凝眸望着她认真的小脸，眸色复杂，可终究人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良久，转身而去，三两步便不见了身影，就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日头一点点偏西，云影无关。

正为一位四五岁小女孩针灸的云华突然怔住，陪着小女孩的妇人一下变了脸色，满脸惊慌的看看云华，又看看慕云兮，“丫丫怎么了？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丫丫。”

“师兄？”慕云兮轻轻扯了扯云华沾染上了药汁的宽袖。

云华茫然看向慕云兮，见她冲那小女孩努了努嘴，瞬间醒悟，看向那一脸焦急的妇人，“别担心，她的情况很稳定，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了。”

说罢，他看向慕云兮，眸子褶褶生辉，脸上的疲惫也被那光彩照耀的没了踪影。

“我想到了，之前的方子中生怀山药由六钱改为五钱，再加入四两切碎的鲜茅根，鸡子黄三枚，如此，甘草就能由三钱改为两钱，这样药效比值钱强了三分，而且还能省下一钱甘草，若是咳嗽严重的，还可以再加上假川贝母三钱。”

“师兄你太厉害了！”慕云兮由衷赞了一句。

“我去把方子写下，让寄奴按新方子煎药。”云华走了两步，回眸看向欲言又止的慕云兮，“我多誊写一份，你差人送去给百草堂。”

“嗯。”慕云兮重重点头。

“小姐！”秋影的声音在济世堂外响起。

慕云兮探头望去，就见她从一辆马车上跳下，快步走向她，看向蒙着牛皮的马车，“那是六十斤的甘草，小姐差人搬一下，主子说他会继续想办法筹集甘草的。”

说完，不待慕云兮多言，她冲慕云兮福了一福，转身而去。

“秋影！你等一下，”慕云兮叫住她，快步进去，恰云华写好了第一份药方，“师兄，这个……”

“你先拿去给百草堂吧。”云华将纸笺拿起，细细吹干递向慕云兮。

慕云兮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拿着药方迅速冲了出去，将方子给了秋影，“这是我师兄新研制的方子，效果比之前的药好一些，关键是甘草的用量每份比之前少了一钱。”

秋影接过，冲慕云兮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秋影！”慕云兮再次叫住她，“替我和他说声谢谢。”

这个时候的甘草，不但是救了这些感染时疫的病人，更救了济世堂的名声。

目送秋影赶着马车离去，慕云兮正要转身，就见一辆宫车停下，门帘一动，一身官府的周女医从马车上下来。

“你这是？”慕云兮狐疑。

“太医院已经知道了这边的情况，特令我来将这些病患登记，另外检查一下你们处理的是否妥善。”

这番话说完，她已走到慕云兮身旁，压低声音又补了一句道，“其实不用看，我也相信绝不会有问题，因为云神医在。”

慕云兮莞尔，推着她向里而去，“呶，我师兄在那里，今日的方子，处置法子可都是他想出来的，你有什么知道的都问她吧，这治疗时疫的方子，你也抄录一份去太医院备案，以防万一。”

周女医猛然转身，看向慕云兮的神色郑重起来，“如此，我代太医院谢过二小姐了。”

“应该的，”慕云兮扶着她的双肩，将她又转了过去，对着里面正吹药方的云华喊道，“师兄，周女医来了，太医院那边要询问、登记一下病患情况，我累了，你和她说行吗？”

“好，我来说，你快去休息。”云华一口应下。

慕云兮并没有回去休息，在临时搭建的药棚转了一圈，虽然他们都已服了药，但四处还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呓语声，偶尔还有小孩的哭闹声，大人们的叹息声。

但愿明日一切都能好起来。

慕云兮心中默默祈福，转身立在济世堂门口，大堂里靠墙、靠柜台的地方也都躺着病者，唯有中间还有一方空地，摆着一张方桌，一盏油灯。

此刻，云华与周女医便坐在方桌旁，云华口中絮絮说着什么，偶尔会俯身查看一下周女医记录的情况，伸手指着她写的什么又再说两句，周女医连连点头，抬眸看向云华，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仿若此刻夜空中闪烁的星。

在这四处哼哼唧唧的痛苦呻吟中，俊俏的男子，温柔的女子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许多人的眸光不由都望向他们，好似看着他们便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痛楚。

东方才刚刚吐出一抹鱼肚白，便有女子的抽泣声在济世堂门口响起，“大夫！大夫，求求您，快看看我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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