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兮颔首，“话虽如此，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除了人面桃花的妆粉，你去问问周嬷嬷，看看准备些什么合适，去吧。”

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

慕云兮缓步出了永和堂，抬头，半轮圆月嵌在夜空，散发着惨淡的光芒，映照的青石铺成的小路白晃晃的。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停下脚步。

那日就是在这里，慕芷柔冲出来想要杀她，是他让她摔了个狗啃屎。

她缓步而行，恍惚间，还能听到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

可梅院，白雪不在，红梅也已掉落大半。

那日，他在这与她说恭喜，带着她跳跃在这梅林之上，震落积雪为她留下了云兮二字。

可现在，梅林还在，她还在，云兮却不在了，他也不见了踪影。

明明不过三日，可她却觉得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毕竟，从她重生归来，他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不分昼夜，不分雨雪。

夜公子！

她无声唤道，抬手压下一枝梅枝，凑近了，借着月光才看到梅树灰色的枝桠上已吐露出一点绿意。

你会怪我吗？我也想要永昌侯府难堪，可我不能不管祖母死活，以后……

“云兮！”

慕云兮回首，就见他从梅树后走出，手中拿着一支红梅，看向他的眸光中仿若藏着一片月光。

她唇角扬起，眸子亮晶晶的望向他，“你去哪了？”

语声带着两分关切，两分娇嗔，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可他却明白，此刻她的眸中，只有他。

云华的心怦然一动，熏染欲醉。

醉意中，他仿若又看到年幼的她，蜷缩在角落里，一脸警惕的望着他，又好似看到无忧谷中，他为她上药，她冲他甜甜一笑，师兄，你真好。师兄，长大后，我要嫁给你。

他终于，等到她长大了。

“云兮。”云华看向她的眸光愈发温柔，仿若怕惊扰了这夜色，惊吓到了她，“我刚才去处理药材了。”

慕云兮怔怔望着他，清亮的眸子里一点一点渗出委屈，唇，也紧紧抿住。

那委屈搅的云华心慌，他快步上前，抬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云兮，你怎么了？”

慕云兮忽的后退一步，别开眸光看向眼前梅树，怅然出声。

“我之前还以为只有曼陀罗才是叶与花永不相见，没想到这梅花竟也是，你看，这枝头刚刚吐出一点绿意，这花却已大半掉落。”

云华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又缓缓落下，落在了那一支梅枝上，就好似他伸手就是为了按下那横斜的枝桠。

“还真是。”

他将另一只手中的红梅递与慕云兮，“这一枝，怕是梅园最后一枝红梅了。”

“是啊，”慕云兮接过，偏头笑盈盈看向云华，“我回去将它好好插起来，放到祖母窗边，等她病好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它。”

她脸上满是笑意，可眸底却好似隔着一层水雾，离他越来越远。

“云兮。”

云华唤了她一声，心口有些堵，却不知该说什么，踯躅良久才道，“放心，殿下一定会没事的。”

慕云兮点头，垂下了眼眸。

虽已决定去永昌侯府道歉，可慕云兮依旧拖拖拉拉直到过了午时，才带人从人面桃花出门，没有坐车，没有坐轿，她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队伍前面是捧着盖着红布的红漆托盘的婢女，后面是抬着红漆箱子的小厮。

“小姐，”百灵瞥了眼左右看热闹的百姓，“您这不是绕远路吗？”

明明从慕府出来，穿过三条街，再拐个弯就能到永昌侯府，慕云兮却偏偏从人面桃花走，这样几乎绕了半个上京城。

“动静闹得越大，永昌侯府才越不好拒绝。他们想要脸面，我就给足他们脸面。”慕云兮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眸光轻扫过街边看热闹的行人。

这脸面她是给足了，但他们能不能接得住，就不关她的事了。

慕云兮冲百灵丢了个眼色，让她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她却停下脚步，直到队尾路过她身边，她才又缓步跟上，看向走在队尾的露儿，“好了吗？”

露儿点头，将小厮最后抬着的竹篓掀开，里面竟是满满一竹篓的铜钱。

两人互视一眼，抓起一把铜钱向身后撒去。

看热闹的百姓、行人上前疯抢。

慕云兮又抓起一把铜钱，看向巴巴望着她的百姓，“我祖母病重，需要牛黄救命，恳求各位，能随我一起前往永昌侯府，帮我们说一句好话，拜托了！”

“姑娘一片孝心，这个我们得帮啊！”当下，有好事者附和。

“对对，不就一句话吗？我们去！”

“听闻，永昌侯府的人最心善，只要他们有牛黄，一定会给姑娘的。”有热心人安慰慕云兮。

“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永昌侯府有一块上品牛黄，我们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买回来，可就怕他们不卖，所以，劳烦各位了。”露儿扯着嗓子接口，又一把铜钱撒了出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好事啊！咱们大伙都得去！走，走！”有人振臂高呼。

不管是为了看热闹，还是为了捡铜钱，还是真的有正义感，总之，越来越多的人跟上了慕云兮的队伍。

到最后，甚至惊动了京兆尹，周大人默默派出了一队官差也跟在了队伍之后，以防有刁民借机闹事。

这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入了永昌侯府。

凤千蔚当下黑了脸，不满的看向瑟瑟立着的慕芷柔，“你是怎么传话的？”

“妾身就是照公子吩咐所说，没有攥改一字。”慕芷柔低垂着眼眸，“或许慕云兮也知道她得罪公子得罪的狠了，怕公子不给她牛黄，所以才……”

“大哥！”

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事情虽闹得满城皆知，但未必不是好事。从今之后，世人都会知道，慕家，大长公主欠咱们侯府一个天大的恩情。”

“可现在闹得也太不像话了。”凤千蔚有些不满。

“既如此，不如我们化被动为主动，大哥现在就带上牛黄，再挑一些名贵药材去迎慕云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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