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放下手机，瞥了眼旁边坐着的洛秋：“接下来还要去哪？”

“要是没想去的地方的话，跟我走1趟？”

“我都行。”洛秋说道。

于是夏宇车头1转，向着3水市市外的方向开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安界边缘的陵园。

这陵园建在1座小山包上，上山的路就是陵园里唯1的道路，除了那满山便也的墓碑外就只修好了1道大门，以及那即是站在山脚下也能看到的位于半山腰的纪念碑。

这里大部分都是衣冠冢，因为在妖兽袭城的攻势下，1旦面临战死的可能，往往也很难留下尸骸。

几乎瞬间，洛秋便明白这里是烈士陵园。

“走吧。”夏宇从车上下来，拍了拍洛秋的肩膀向陵园内走去。

洛秋连忙跟上，心中已经对接下来的谈话隐隐有了猜测。

“你和夏夜的事，我听她说了。”夏宇说道，“你在墟云秘境里的经历...我们也通过溯灵之法了解了12。”

果然...

洛秋只是沉默地跟在夏宇身后，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也不知道在知道自己亲手杀了那些防卫军士兵后，那些人对自己的看法和态度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按照我们防卫军的标准来说，功过1项是不能相抵的，有功就论功行赏，有罪就按罪领法，军法是什么标准，我们就按什么标准行事。”

夏宇的声音带上1分寒意，而洛秋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但是。”夏宇话锋却是突然1转。

“此番遭遇，主要责任不在你，而在洛怅、陈学志之流，而且你也不是防卫军军中士兵，要罚你，也要按另1套程序走。”

1道黑影从天上盖了下来，洛秋愣了1下抬起头，只见1座几十米高的石碑正静默地耸立在面前，‘3水市守城英雄纪念碑’几个鎏金大字在薄暮下闪着金光，而在石碑的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在此番战役中牺牲的防卫军士兵和社会人员。

“洛秋，3水市，你守住了吗？”夏宇轻声问道。

答案显而易见。

“我...守住了。”

“他们的夙愿就是守住3水市。”夏宇说道。

洛秋隐约明白了夏宇的意思——防卫军对于他杀害防卫军士兵1事决定从轻发落，并将主要罪名归于邪灵师的身上。

这样做没什么问题，毕竟邪灵师才是引起这1切的开端，万没有抓不到引起灾难的人就把所有罪过全部归于洛秋1人身上的道理。

但同样，也万没有‘刀’杀了人沾了血，却可以置身事外的道理。

‘刀’可以作为物证指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这就是夏宇要对洛秋说的——他也应该去做1把审判邪灵师的刀，而不是继续纠结、停留在过去上。

“我明白了，夏宇叔。”洛秋说道。

夏宇点了点头：“另外，夏夜也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洛秋闻言心中1颤，竟是紧张了起来：“...什么？”

“她说，希望你到这里来的时候能好好想想，自己心中是不是真有愧疚，你究竟是在纠结因为这事你们不能再像之前1样，还是真的在为自己所做的事而自省，如果是前者，那你去了帝都就不要再找她了。”

洛秋闻言如遭雷震，但却不是因为夏夜这番话中的决绝，而是这番话带给他的思考。

“今晚你就守在这吧，守到...你做好准备去帝都的时候。”夏宇说道，便转身向下走去，只留洛秋1人站在那纪念碑前，仰着头看着上面的每1个名字。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直到洛秋彻底想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究竟纠结、为之痛苦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1缕带着寒气的夜风吹到身上，身为灵灾的洛秋竟是感到几分寒意，打了个冷颤才清醒过来。

月钩已经高挂天上，星光朦胧，微微照亮了这漆黑1片的墓地。

“洛秋，要看1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吗？”柳长眉的声音幽幽响起。

洛秋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灵海之中的灵灾印记被轻轻触动，灵灾之力涌上双眼，而眼前庄严肃穆的烈士陵园也发生了1些轻微的变化。

几十道虚幻的幽绿荧光在几座碑前涌动着，他们正慢慢凝聚成人型，而在这些荧光之中，又各有1道红线连接着洛秋，1直没入洛秋的灵海与恶根相连。

洛秋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能看到那些亡魂并不是因为自己通过灵灾又获得了什么能力，而是因为他们的恶念与自己的恶根相连。

“去触碰吧。”

洛秋按着柳长眉说的伸出了手，那些萤绿光团便向自己飘来。

在洛秋的手指触碰到他们的1瞬间，洛秋只觉得1股失重感从身后传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穿过云海，穿过血潭，落入无底血渊之中。

但这1次，没有源源不断地恶念从脚下的血海中走出。

相反，脚边的血水正在不断退去，它们退向从高天流下的血柱上，又沿着那血河向天上流去，脚下的血色散开了，露出1片青翠的草地。

洛秋坐在长椅上，看着游乐园、医院病房、学校，渐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各个世界的残片在此刻拼接了起来。

自己的衣着不知何时变成了1身黑袍。

可洛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相反，他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碎片世界中的画面，眼眶微微发红。

那里呈现着和恶念经历完全不同的画面。

下1刻，几十条道路从那些碎片世界中伸了出来，而在那些世界中陪伴着自己的家人的士兵也在这1刻同时起身，踏上了那通往洛秋身后城市的长桥。

只不过这1次，城市之上再没有遮天蔽日的黑雾。

他们走到洛秋身前，又从洛秋身边逐1走过，而每1个人在路过洛秋的时候，都会在他的肩上和胸口上捶1下，并留下1句话。

“打的不错。”

“多谢。”

“守住了。”

“再见。”

最后1道亡魂残影从洛秋身边掠过，洛秋不由地转身回头看向那些聚集在长桥上的亡魂，1条河在桥下静静地流淌着，几朵红花在岸边摇曳，而随着最后1人的步伐，那长桥也在洛秋眼前慢慢消失。

风从身后吹来，像是时间穿过身体，眼前的画面开始拉远，由慢到快，最后化作落在洛秋指尖的1颗萤绿光点，随着洛秋轻轻呼出的空气骤然消散。

洛秋回到了墓园的纪念碑前，恰好此刻，朝阳在东边的山线上露出1条红边，只是1刹那便又万道晨光落在了大地上。

而其中1道，则穿过山野落入到安置群某个新建小区内。

不到十岁的玲玲突然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她4下看了1圈，最后只看到，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门上，丁达尔效应留下的剪影像是1个刚刚转身离去的人的背影。

玲玲从床上爬了起来，厨房里刚起床没多久的母亲已经在准备早饭，她便急匆匆地光着脚丫向厨房走去。

“妈妈！”

“玲玲？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还早着呢，可以再睡1会哦。”母亲的声音1如往常般温和，只是年幼的少女还听不出那温和中所带着的疲惫。

她1把抱住了母亲的大腿，语气兴奋地说道：“妈妈，我昨晚梦到爸爸了！”

“他这次回来带我去了游乐园，真正的游乐园哦！”

母亲拿着筷子的手僵了1下，随后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眼角湿湿热热的。

恰好1缕阳光落在她眼角的泪珠上，轻轻将其啄去。

她也梦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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