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卿其实对皇城的地形并不熟，此前几次出府都是由柳梢带路，她也习惯了依赖柳梢，从未用心记过路。

每回走到岔路口时，她都要细细回想1番，方才能找到方向。

又是1个岔路口，越卿思索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她都急哭了，直埋怨自己，若是自己多记1下，就能早点找到柳梢，1张白净的小脸皱着，已然刻了不少泪痕。

愿祈心里已经叹了几番：“越小姐，还是我来带路吧。”

乱葬岗。

这地方已然出了皇城城门，平日里也有只有白天才有人过来，晚上来这，大抵时不时地也能找到鬼影做伴。

日头已然过了大半光景，愿祈瞧了眼天色，神色夹了抹担忧：“越小姐，申正3刻是关城门的时间，我们不能在外面耽误太久，得尽快回去，要不然今日就回不去了。”

对于女子而言，在外宿1夜可是会影响清誉的大事，更何况是越卿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子，若是这事传扬出去，就算是薛家这样要报恩的人家，也会迫于流言的压力，放弃迎越卿入门，更别提别的有门有姓的门户了。

但越卿显然是听不进去了的。

钱嬷嬷说柳梢被送来了这里，但来这里时，她们并未撞上侯府的人，不过侯府想要送个被弄死的侍女，也没必要亲自送来。

4月份的天气，已然有些热了，成山的尸体堆积在1起，别说模样难看，就连味道也着实熏人，不用走进，便能闻到肉体腐烂的味道。

越卿却1步步坚定地走了过去，让愿祈有些意外。

之后愿祈就看到越卿1个个地翻来找，翻飞的苍蝇“嗡嗡”地盘旋着，被惊扰后更是飞得更为大声，或许是这里的“伙食”格外给力，就连苍蝇也比别处生的更大些。

这里是1个连踏入都需要十足勇气的地方，可越卿看上去那么瘦小，那么柔弱，却坚定地去找寻心里1个答案。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每翻开1具尸体前神色都夹着害怕，翻开以后又夹着庆幸和茫然。

愿祈有些惭愧，她是听月公主的身边人，帮听月公主处理过大大小小不少的事情，见得事情多了，自然胆子也大些，可面对这血肉模糊的画面，她所能鼓起的最大勇气就是走的离越卿近些。

要见日头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愿祈开始犹豫，要不要帮越卿1把，但心底两个矛盾的小人打来打去，1直下不了决心。

直到她看见1个清俊颀长的身影冲了过来，是府上的2公子桑临，想来是解决了门口两个家丁，追上来了。

桑临没有和越卿多废话1句，直接上手就帮越卿翻找。

日落西斜，愿祈自然咽下了提醒时辰的话。

低低的哭泣声传了出来。

此地安静且空旷，轻而易举地便被剩下两人察觉到。

桑临回身望去，少女手掌握成拳抵在唇角，眼泪像是断线的风筝似的，不自觉地滑落。

桑临心里紧了紧，走到了越卿身边，她身边躺着的果然是柳梢。

她还睁着眼睛，灰败的瞳孔里写满了不甘。

桑临默默蹲下身，合上了柳梢的双眼：“她是你身边的侍女，自然是不希望你难过的，既然已经去了，便将她入土为安吧。”

“她才十6岁，却因为我，因为我……”越卿哭的泣不成声，“早晨我走时，她还答应要给我做桂花糕。”

桑临从来是个冷漠的人，死的又是1个和他无关的侍女，他本应该无知无觉的，可看着越卿这个样子，他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不忍：“越姐姐，这和你无关，生活在这么大1个侯府里，本就有无数的明枪暗箭，她躲不掉的。”

越卿心中极恨，她穿来这么久，1直在府里伏低做小，满侯府，处处都是想要她不得好死的人，唯有在柳梢面前，她才能稍稍安心片刻，可因为温氏，就连她唯1的归处也被无情地剥夺了。

她手掌渐渐收紧，伸手擦了把眼泪，眸中的目光渐渐凝实。

越卿将柳梢扶起，想要将她带走，可两个同样瘦弱的女子是互相搀扶不了的，幸而有桑临帮忙。

“柳梢其实很爱热闹，但我是个没用的主子，3天两头被禁足，她便也只能随我1起困在院子里，但柳梢从来都不说。”

越卿显得异常得安静，“她生前实现不了的愿望，死后是1定要实现的。”

愿祈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越小姐是想将柳梢葬在哪？”

越卿神色冷淡：“柳梢的卖身契还在侯府，我决定不了她的归宿，但也不忍看她在乱葬岗做孤魂野鬼，便听2公子的建议，往常侯府的侍女葬在何处，便将柳梢葬在1块吧，也有个伴。”

愿祈松了1口气，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毕竟刚刚哭的快晕厥过去的是越卿，现在这个冷静过了头的人也是越卿。

桑临瞥了越卿1眼，欲言又止：“越姐姐，你想做什么，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越卿回望了1眼，声音平稳没有波澜，只是话中似乎含着深意：“你应当是可以帮我的。”

马车1路向皇城的城门行驶。

耽误了这么久，眼下是1息时间都不能浪费，这1路上，愿祈催了车夫数次，可到了城门口时，城门已然落了锁。

愿祈拿着公主府的牌子说了1通，不过公主的规矩森严，愿祈到底只是侍女，完全说不动。

越卿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便在城门外过1夜吧。”

“不行！”桑临猝然打断，“你是女子，怎可在外过夜。”

越卿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桑临踌躇了片刻：“愿祈，今夜守城的是哪位大人？”

“是校尉刘大人。”

桑临顿时犯了难，这位大人素来以刚正不阿闻名，怕是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去。

可是越卿本没有选择，今日他们是闯了府门出来的，温氏自然不会愿意放过这么1个好把柄，必然时时刻刻盯着他们，如果今日他们真的在外留宿了，明日满皇城定然会传出些难听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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