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学院占地面积大，喻晓很多地方不熟悉。

容家烨带她去了校园的未名湖。

湖边有几栋别墅和一个餐厅，有一座吊桥与教学楼连接相望，听说是董事会和投资人住的，学生们进不去。

吊桥入口的大门，识别到容家烨的人脸自动打开，喻晓愣了下，环顾着四周静谧的山水和湖对面的别墅，抿唇思考着。

“怕了？”容家烨不以为意地站在桥上，回头望着犹豫的喻晓，语气平常地介绍，“那儿，谢红江买的房子，餐厅也是他的，安排给我吃饭的地方。”

喻晓心里一动，她愈发觉得应该把那根手链还给他，肯定很贵。

“喻晓。”容家烨懒洋洋地喊了他一声，语气像桥下的湖水波澜动荡，他轻浮一笑，“我这人有点复杂，你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过来。”

容家烨提步走上摇晃的吊桥，喻晓清澈的眼睛，眼神晃晃荡荡地跟着他，比起害怕更多的是茫然。

破开云雾的日光似把这儿割裂成昏晓，他走在那座晃悠的桥上，脊梁笔直，一步都没回头。

喻晓站在昏暗的树影下，静静地看着他，叶片间的光漏折射进她的眼底，晦暗的世界里出现了微渺的亮光。

不可能交汇的两个世界，这座桥把它们连接到一起。

她忽然有种错觉，他好像也总是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你想过不一样的生活，你只能靠自己。”

“喻晓，听着，要想不被人驯服，就要长出獠牙。”

“如果。”

“你敢试，就从现在开始。”

容家烨走到吊桥中间，感觉到桥上突然多了一道重量，木板和铁链往下沉晃动了几下，快贴着水面。

他停住脚步。

阿喻：“我过来了。”

微信信息响起，容家烨瞥了眼手机，看到跳出来的一行字，他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喻晓走不惯这种吊桥，扶着一旁的铁链，三步跨两步地往前挪，容家烨也不催她，见她咬着唇，绷着脸，像驯服四肢一样慢慢地来到桥中间。

已经有水漫过木板，在桥面晕开一圈湿痕。

喻晓松了一口气，手依旧抓着铁链，呼吸的节奏快了，她额头上都是汗，实在太紧张了。

“怕就抓着我衣服。”

容家烨看见喻晓走到面前，眼里免不了难以察觉的笑意，他转过去继续前行，喻晓手轻轻地抓住他的衣服下摆。

容家烨在她前面沉默地走，她牵着他的衣摆，一步步往前挪，视线平静柔和地落在他的背影上。

喻晓第一次知道学校还有这样的地方。

吊桥通往花木葱郁的餐厅，里面的人都认识容家烨，见到他热络地打招呼，容家烨表情冷漠，在靠窗位置落座。

主厨是法国人，上菜时一直用法语和容家烨交流，喻晓不懂法语，偶尔从他们夹杂的英文中，判断出两人是在谈论容家烨在国外的事情。

主厨忽然问她：“美丽的小姑娘，您想吃什么？”

喻晓愣住，脸上霎时浮现红晕，连忙摇头。

主厨最后给她端上来一杯特调和一份小蛋糕，动作优雅，笑容温和：“川野少爷说您用过餐了，那么您可以吃一些餐后甜点。”

喻晓抬起头，见他眼眸幽暗灼人，她抿唇听见他说：“里昂先生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同桌，赏个脸怎么样？”

她张了张嘴，见主厨还在等她，窘得脸更红，拿起勺子舀了蛋糕进嘴里，点点头。

主厨笑容和蔼：“我想川野少爷想邀请您用餐，但担心被您拒绝，下次我邀请你们两位来品尝我的新作品，可以吗？”

喻晓局促地望了容家烨一眼，她的确会拒绝。

容家烨说了句法语，主厨立刻摆手歉意地笑笑，退了下去。

“不用理他。”

容家烨拿起刀叉在切牛排，垂着眸，不经意地化解了她的尴尬。

餐厅由透明玻璃打造，抬头能看见二楼的白胡子演奏家，拉的小提琴声悠扬动听。

这儿像是校园里的世外桃源，只是入场券太特殊。

喻晓顺势打量了容家烨一眼，想起他询问麦村黄皮子坟要去祭拜人的事，又看了看这间古典空旷的餐厅和这儿的每个人。

容家烨有一种复杂的气质，喻晓能感觉到他身上发生过不少事，她眉眼缱绻，不敢多问。

“想问什么？”他咽下牛排，拿起丝帕擦嘴，啜了口红酒，笑容透着野性和肆意，“以前的，现在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喻晓最后摇头。

“为什么？”容家烨勾着唇角，眼睛盯着她，“我以为你会对我好奇。”

喻晓的很多行为都出乎他的意料。

他见她低头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聊天页面，和她一来一回。

阿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容家烨：“你呢，喻晓，你的秘密是什么？”

阿喻：“我没有秘密。”

……

校外有家手机店除修理手机外，专门定做吊坠。

容家烨拿出红绳说了需求，半个小时后拿到成品，喻晓下巴微仰，眸光随着他手中的红绳小老虎流转，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手艺不错。”容家烨笑了一声，把小老虎挂在手机上，顺手把手机递过去，“老板，修手机。”

“什么问题？”

“太卡。”

老板接过手机调试了半天，看了他一眼，还给他：“你这个配置顶尖，太卡？不可能卡。”

“我的不能修是吧？”容家烨侧头，目光朝喻晓手上捧着的手机偏了偏，“这个呢？”

老板一眼就瞅到了喻晓放射状的屏幕，想也没想：“这个太老了，我建议以旧换新。”

容家烨面色平淡，询问道：“怎么样？”

喻晓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摇头，她不换。

容家烨背过身，指了下店里最显眼的广告上那款手机：“拿这个。”他拿出银行卡刷了卡，拿着手机朝喻晓走去。

喻晓如临大敌，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来得及逃走被他挡住去路，他摊开手掌，笑着威胁：“以旧换新。”

喻晓紧张地护住手机，退了两步后背抵上墙，郑重地摇头。

“猜到了，性格挺倔的，不吃嗟来之食。”容家烨想了想，为难道，“你不要，不如我明天在教室送给你，怎么样？”

喻晓想了想，给他快速发微信。

阿喻：“你故意的。”

容家烨笑了，他收起手机，压低声音：“我说过了，我这人复杂，你自己跟过来的。”

阿喻：“我可以买你的手机。”

阿喻：“和手链一起。”

阿喻：“我知道要很多钱，但我可以分期付款，只是时间有点长。”

她清澈的双眸看着他。

容家烨盯着她连发的几条信息，调侃地笑道：“分这么清楚，受不得我半点好？”

他倒是无意给她背上还债的压力，最后，他不甘心地说了句：“算了。”

“手机我带走，手链你明天带来。”

喻晓听到这句话猛然眨了眨眼，感激地看着他。

……

第二日容家烨果然在课桌内看到了那只丝绒盒，喻晓还了他礼物方觉得心头了结了一桩大事。

容家烨桌上新摆了本书，商业方面的，喻晓没见过也不是很懂，他依旧每天在课堂看他的书，试卷分数却和她的分数一样漂亮。

连着两天容家烨没来上课。

喻晓经常题目写到一半，瞥向旁边的空座位。

两天没上学，生病了吗？

周五放学，喻晓值日负责清扫厕所，她拿着拖把进去，门忽然被人大力关上反锁。

喻晓扭身，见到林琳带着两个女生出现，有一个是在楼道质问过她的短发女生。

林琳抄着双臂上前，喻晓后退一步，吞咽了下口水，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太多次，过于熟悉。

“小哑巴你够有种啊，找了大少爷当靠山，他妈住院了，他今天护不了你了，你死心吧！”

短发女生冲上前，抢走喻晓手里的拖把，重重地往水桶一压，扔在她鞋上，溅起一滩水。

喻晓挪了挪脚，另一个双马尾女生拽住她胳膊，厉声道：“你抢林琳喜欢的人是不想活了？我看见周二你们还在一起食堂吃饭！”

“难怪他不肯跟我吃！”林琳面露凶色，上前狠狠踹了下喻晓膝盖，揪住她领口衣服，“穷酸鬼，还是个死残/废，你凭什么跟我争！”

喻晓被踹得差点站不稳，晃神间又被她们拽住提溜起来，她昂着头，不屈不挠地盯着林琳。

“你看什么，不服吗？我哪一句说错了，你这种人能借贫困生的名额挤进青川，祖坟都得冒青烟吧。”

“她是孤儿，哪来的祖/坟。”

短发女生笑得恶劣，引得林琳嗤笑一声。

林琳掏出手机，当着喻晓面打出去，语气陡然变得柔弱，抽泣道：“妈！救命！我和丽丽她们被隔壁班一个哑巴欺负了……就是李校长表扬过的那个。”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没看懂林琳的操作。

林琳说着手缩进外套衣袖，转头拿起洗手台的装饰花瓶，朝短发女生肩头砸去。

女生惊得惨叫一声，扶着门框惊恐不解地看着林琳。

“妈！她、她在发疯打人！我好怕啊！”林琳把手上打碎的半截花瓶往喻晓手里一塞，朝双马尾女生递眼色。

双马尾女生立刻会意，掏出手机对着喻晓和短发女生，慌乱地喊：“喻晓！喻晓你怎么用花瓶打人啊，我们帮你扫厕所，你不愿意也不能动手啊！”

喻晓手颤抖着扔了碎花瓶，拼命摆手摇头。

不是这样，她们污蔑人！

血从短发女生肩头蔓延出大片红，女生抓住门框痛得脸色苍白，林琳躲在角落朝她使眼色。

女生咬牙，看着喻晓，配合林琳哭诉道：“我只是在楼道……质问你了几句文哥他们退学的事，你就怀恨在心……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打我了。”

“妈，妈，好可怕！你听见了吧？”

林琳对着手机哭出声，激动道：“她们这种人内心很扭曲，刚才的事我录视频了，我们会报警的，你能不能让董事会开除她啊，呜……妈，我怕得要死……”

林琳哭着挂了电话，双马尾女生的录制也停止。

林琳冷眼瞧她一眼：“录到了吗？”

双马尾满眼兴奋：“录到了。”

林琳扫了一眼短发女生：“待会儿送你去医院，香奈儿新款你不是一直想要？下周我叫人从法国买来送你。”

“喻晓，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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